茅子苓这才知道,这一次廖云川只是负责引荐,因为病人是女『性』,不习惯找男医生,之前介绍的女医生她不太满意,想换人,茅子苓这才有了机会。
这言下之意就是,一旦茅子苓抓住机会,以后会有无数个三千块等着她。
直到茅子苓见到了“病人”本人,才发现对方是个名人,曾拍过几个广告,演过几个网剧,不温不火,后来已经很少出来了,听说是找到了金主,被包养了。
而所谓的“看病”也都是一些小『毛』病,除了『妇』科上的问题,还有身材管理,饮食调理,基本的把脉、问诊等等。
从头到尾折腾下来,对方将自己的问题都说了一遍,茅子苓也逐一检查,告诉她该怎么吃『药』,怎么吃饭,怎么运动,怎么保养,怎么注意卫生,内用用什么『药』,外用用什么『药』,一共消耗了三个小时。
等茅子苓和护士离开高级住宅区,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这三个小时她的嘴就没歇过,不仅要当医生,还要当保姆,身心俱疲,还要保持笑容,态度不能垮,不能觉得烦,还得将指责的口吻转化成关心。
但也因为走了这一趟,茅子苓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不愿意去医院了。
那女人身上有些伤痕,有的像是工具伤,有的像是指痕,『妇』科也不太好,需要保养,肌肉更是有劳损现象,而且体质虚弱,为了保持身材,还要节食,营养跟不上,还在吃减肥『药』。
据女人自己说,她偶尔会有心悸的问题,有时候心跳会漏一拍,四肢冰凉。
茅子苓知道,这些都是吃那种早就禁止售卖的减肥『药』的副作用,可那女人说不能不吃,管理身材是她的职业道德。
换句话说,那就是拿青春和寿命来换钱。
说到这里,茅子苓又是几声咳嗽,这一次她咳了很久,又喝了几口水,等顺过气才说:“就因为那次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我们就签了一份简单的协议。再后来,廖云川又给我介绍了其他客户,我都完成的很好。为了感谢廖云川,我还跟他提过要不要给抽成,廖云川说不用,说他根本不是为了要我的抽成。我后来一想,也是,我跑这一趟能挣三千块,廖云川随便一件衣服都不止这个数,以他的出身怎么会看上这种小钱。”
再后来,茅子苓在医院的工作也开始忙了,有些客户她就没法照顾周到,中间也流失过几个。
廖云川就建议茅子苓辞掉医院的工作,但她拒绝了。
她心里很清楚,医院的工作才是她的饭碗,私下看诊只是兼职,虽然短期利益来得快,可它不够稳定,难以长久。
万一她那边辞职了,这边的兼职又断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三个月,廖云川忽然跟茅子苓提到出差去历城的事。
茅子苓感到很意外,也很突然,她那时候除了上班和跑兼职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拿去研究专业了,要在公立医院站住脚,还是得钻研专业考职称,这才是正路。
茅子苓告诉廖云川,她在江城的兼职已经很好,暂时不想跑历城这条线,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
廖云川就直接开了价,说这一趟的价格是三万块。
茅子苓当场就愣住了。
在茅子苓看来,她只是回答病人一些问题,治的都是小『毛』病,也没有多大贡献,面对的更不是疑难杂症,没想到一个跑腿费竟然比当临床医生拿的红包还要丰满。
凡事都有代价,这么吸引人的数字,一定包含了不一样的工作内容。
茅子苓一时心动,一时又很忐忑,那时候和廖云川也比较熟悉了,就问他这一趟过去只是看病么?
廖云川似乎看出了茅子苓的顾虑,这才笑着将工作内容讲了一遍。
原来她要面对的“病人”不止一个人,少则三四个,多则五六个,工作量也会比较大,问诊时间不是按小时计算的,起码要一天时间,晚上可能也睡不了,一旦“病人”有需要找她,她得随时出现。
说到这,茅子苓倏地冷笑了一声,带着自嘲,带着悔恨,眼里也充斥着血丝:“我当时很好奇,廖云川描述的事情,到底和我想象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我知道我不能多问,一旦问了,这机会就永远消失了。做这样的兼职,最重要的就是嘴严。廖云川当初会介绍我,也是因为我对那些八卦绯闻不感兴趣,人缘也不好,不会到处跟人说我看到的东西。”
许臻这时说:“所以那次历城之行,你去了。”
茅子苓点头:“我去了,还见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为了防止照片和视频流到外面,我的手机也被没收了。那里面的男男女女,都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他们彻夜狂欢,什么都玩,就算我一直在自己房间里,也能听到外面、走廊和隔壁传来的声音。”
事实上,茅子苓的工作是从第二天正式开始的,当男人们累了,睡了,才是茅子苓为女人们疗伤的时间。
整个工作量下来的确很大,茅子苓也很疲倦,但更多的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
她看到了很多无法想象的伤痕,如果是以一个医生的职业来说,在医院看到这样的患者,她是有义务和责任问清楚情况,进而报警的。
但是在那栋房子里,茅子苓只能忍耐,等走出去后更要守口如瓶。
她的职业良心在那一天里受到重创。
可最终,茅子苓什么都没有说,她在返回江城的路上,给廖云川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一句——我以后不来了。
廖云川没有回。
茅子苓本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没想到一天后,当她收到储蓄卡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还多了一万块。
廖云川告诉她:“我希望你还能来,钱可以再加。”
然后,廖云川还给了茅子苓一部新手机,说以后联系就用这个手机,还要进行微信设定,聊天记录不能保存。
而且在每次到历城的别墅之前,茅子苓都要将两部手机交给他,他会负责新手机的记录清理。
茅子苓又是一阵咳嗽,断断续续地说:“我也问过自己,我的职业良心,到底值不值那四万块钱,我也为此挣扎了很久。可结果,我还是去了……我对自己说,就算我不去,廖云川也会找别人,我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在那些人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但我没想到,我第二次去,那里就出了人命……”
第二次,有个历城当地的小演员因为负荷不了现场的“娱乐”强度,加上之前也没怎么吃东西,很快就出现低血糖现象,头晕、恶心,但那些富二代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可能收手。
其中一个富二代还叫嚣道,老子花钱了,你就这么点本事?
小演员越来越难受,一直在勉强支撑。
另外一个女人见情况不对,就让她吃了点甜食,还立刻去叫茅子苓。
结果,茅子苓进门时,小演员已经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了。
茅子苓立刻开始施救,但很可惜,小演员最终猝死。
几个女人都吓坏了,男人却好像没事儿人似的,还有人说了句:“不经干啊,真特么扫兴,艹!”
直到廖云川和霍雍出现在门口。
廖云川皱着眉,好像很烦躁。
而霍雍上来就笑问:“这么快,又弄死一个?”
屋里几个富二代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你一句我一句,大家都没太当真,后来还开起玩笑了。
直到廖云川看向茅子苓,说:“子苓,过来帮我。”
茅子苓愣了,只见廖云川上前去抬女死者的尸体,她却只能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廖云川又道:“你愣着干嘛,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