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房间里的几人则纷纷破窗而出,向外疾追。
这些人追击罗荧并不是因为怕昔日瞒骗她之事暴露,而是怕另一件大事暴露出去。
他们这次来找江星云,本就是为了旁的事,只是话说到一半,便发现有人偷听。
江星云原本无意要罗荧的姓名,只想把她抓回江家,软禁起来。
但其他人却怕自己在江湖中的声威毁于一旦,趁着江星云不注意,便对逃到崖边的罗荧下了毒手。
等江星云回过神来的时候,罗荧已经身中一掌,跌落悬崖,不见踪影。
之后的事,江鹤同已经从公冶澜口中知道得差不多了。
“你可知他们为何偏要杀我?”罗荧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问道。
江鹤同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玄机楼原本姓江,却不是江星云的江,而是江听潮的江。”
“江听潮?”
……
与此同时,摩侯罗正藏在房梁上,偷听石敬瑭与玄机楼主江星云谈话。
他自从办砸了玉玺的事之后,每日里都惶惶不安,生怕林鹿春回来之后兴师问罪。
一连几个月,他都在四处刺探玉玺的下落,心想着即便没找到玉玺,也得把线索凑足了,以免林盟主回来了,责怪他办事不力。
今日他偶然看见玄机楼主与石敬瑭私下见面,以为这两人必定是为玉玺之事而来,于是便躲在房梁上偷听。
“家里后辈有眼不识泰山,在下代犬子向国公赔罪,万望国公勿怪。”丑奴举起杯,说着客套话,心里想的,却是罗荧交代给他的话。
罗荧近期去了波斯,临走前却与他见了一面,交代了不少东西。
这江家众人如今早已面和心不和,江玉树当了几个月的玄机楼主,早就养大了野心,江星云回来,他非但不喜,反而巴不得他再死一次。
加上江玉树旁边还有一个江嵬推波助澜,玄机楼的人马早已分作了两派,一派仍以江星云为首,另一派则以江玉树马首是瞻。
江玉树一心想着攀上李从珂这棵大树,以后也好争个从龙之功。
在他看来,李嗣源的几个亲儿子都成不了气候,只有李从珂有望夺得帝位。
这李从珂虽是李嗣源的养子,却到底也姓李,即便日后篡位,也可推说是李氏后人。
除他之外,旁人可没这等合适的身份。
罗荧在出发前,就已经断定,江玉树此人目光短浅,必然会追随李从珂。
她交代丑奴,命他向石敬瑭投诚,并将江家的秘事告诉石敬瑭以示诚意。
于是摩侯罗待在房梁上,便听了好一场大戏。
原来这玄机楼,竟是江星云的父亲暗算昔日的玄机楼主所得。
江星云的父亲本姓陈,幼年父母双亡,被昔日的玄机楼主江听潮收养。
唐朝末年,各地节度使都好收养身强体健的男孩做养子,此类风气也逐渐传到民间。
江听潮那时不过二十出头,却收养了已然十几岁的陈孤峰为养子,改名为江孤峰。
江孤峰此人狼心狗肺,跟在江听潮学功夫,非但没有心生感激,反而随着功夫越来越好,野心也越来越盛。
待到年近三十之时,野心已然按耐不住。
其时玄机楼还是江湖正派,五毒教在中原却是臭名昭著,想从玄机楼手里买消息,当真是千难万难。
似五毒教这样的门派,江湖上也有不少,江听潮为人恃才傲物,又刚正不阿,最不喜和这些门派结交。
而江孤峰知道,若是江听潮的几个儿子活着,他便一辈子也做不了玄机楼主。
为了求人相助,他便私下向五毒教等派承诺,若是来日助他夺得楼主之位,中原武林的密辛,凡是玄机楼知道的,也必不向他们遮掩。
这些门派的掌门长老也都是武林高手,平日里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
偏偏江听潮为人孤傲,不肯与他们结交,他们心中早就有气,加上江孤峰有承诺在先,除掉江听潮自然对他们大大有利。
于是,在江星云十几岁时,这些人找准了机会,在江听潮一家到西域游历之时,出手暗算,灭了满门。
从那之后,玄机楼便与五毒教等派交好,江星云年轻时和燕于归做了好友,也有这层关系。
至于江星云自己如何在江孤峰的几个儿子里夺得楼主之位……
这事便要从罗荧身上说起了。
丑奴此时早已没了从前记忆,罗荧也没将自己之事与他细说,因此他只将江孤山来位不正之事告诉了石敬瑭,以示投诚之意。
江湖正道最看重信义二字,昔日江听潮一家虽在塞外死得不明不白,但到底罕有人知道他们是何人所害。
若是石敬瑭将此事公之于众,玄机楼就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见江星云把这样大的把柄交到自己手上,石敬瑭心中满意,两人推杯换盏,到了子夜才醉醺醺的散了。
只是石敬瑭不知道,此时的江星云自以为是罗荧的奴仆,一心只为她办事,之所以交给他这个把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公之于众的。
若是石敬瑭不将此事公之于众,玄机楼又怎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他只是要假意投诚,再转头助李从珂登上大位罢了。
自以为办了件好事,丑奴满心欢喜地回了住处,却不知他的死期也越来越近了。
摩侯罗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倒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他左思右想,心道若是总不向林盟主报信,难免显得不够勤谨,于是便把这个消息送到了蛛网手中。
蛛网的线人得了消息,立刻放了一只信鸽,寻着狮子舶的方向而去。
只是信鸽飞到半路,突然中了一枚石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拾起信鸽,在野地里生了火,便要烤着来吃。
这和尚不是旁人,正是昔日被林鹿春一掌打入河中的勃阑伽曾古。
此人虽大难不死,一身骨头却碎了大半,怕江鹤同两人寻仇,勃阑伽曾古躲在山林之中,每日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才将伤养好了几分。
他身上骨骼并未痊愈,难以猎杀野兽,只能以弹指功夫捕杀飞鸟。
今日蛛网的信鸽便倒了大霉。
勃阑伽曾古刚想将鸽子投在火炭之中,一抬眼瞥见信鸽腿上的密信,心血来潮,将之解了下来。
然而等他垂头看见信上内容,脸上便带上了几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