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官员用力点头,严肃的看着胡问静,目光坚定无比,大家都是荆州人,或者在荆州做了多年的官了,也是半个荆州人,荆州人怎么会坑荆州人呢?
一群百姓钦佩的看着官员们,能够想出各地因地制宜,严格监督的官员个个都是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
胡问静盯着那些官员的眼睛,一言不发。一群官员坦然的面对胡问静,都已经让胡问静派人监督发放粮食了,难道还怕他们侵吞不成?问心无愧矣。
胡问静的嘴角露出了笑容,道:“身为地方官,怕洪灾吗?”
一群百姓心道,当然怕!若是爆发了洪灾,当地的官员肯定要吃挂落啊。
胡问静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哈哈大笑:“怕个头啊!身为地方官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洪灾呢。”
“没有洪灾,怎么救灾?没有救灾,哪里来的身先士卒三天三夜抗洪救灾?哪来的因公晋升?”胡问静笑着,所以啊,古代官员是很不愿意修理河堤的,修好了河堤没有了洪灾,怎么表现自己的功绩?
“洪水来了,百姓流离失所,自然要开仓放粮啊。没有朝廷的旨意开仓放粮会不会被朝廷砍掉了脑袋免去了官职?别逗了,就没有听说过哪朝哪代有官员在一州发大水的情况下开仓赈灾而倒霉的,恰恰相反,敢于在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开仓赈灾,保持社会和谐没人造反就是大功劳,朝廷会赞赏有加,立马给开仓放粮的官员加官进爵。”
一群百姓惊愕的看着胡问静,仔细想想,确实只听说因为开仓放粮赈灾而被嘉奖的,就没有听说过因此而被免职的。
“或许其他朝代有,擅自开仓放粮终究是错误,若有政敌攻讦终究会倒霉,但是本朝以道德治世,谁敢动开仓赈灾的道德完人一根毫毛?”
胡问静大声的笑着,一群官员脸上微笑,心中却大骂,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提点过了胡问静,不然胡问静没道理知道开仓赈灾其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胡问静盯着那仓曹蔡佐,淡淡的道:“开仓赈灾好啊,将赈灾粮搬运回家转卖这种手段除了红会谁会这么愚蠢和嚣张?嘿嘿,无数人盯着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出来都显得低能。”
“只管老老实实的开仓赈灾,只管让人盯着粮仓中进出的粮食,十二个时辰灯火通明有人盯着都无妨,绝不从这次赈灾中贪污一粒粮食。”
“然后呢,粮仓中历年来被倒卖一空的粮食尽数算到了赈灾之中,以此充好的陈粮干干净净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能查的出来?那些每次核查粮仓都不得不放火烧仓的官员真是倒霉啊,竟然遇不到一次开仓放粮赈灾,不然早就做平了账目了。”
一群官员眼神大变,看胡问静的眼神再也不是看白痴菜鸟神经病,听说胡问静在吏部和户部都待过,原来是个官场老油条啊,太小觑了她了。
胡问静笑眯眯的:“这还罢了,不过是粮食上的花招,谁都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未必每个官员都有机会参与侵吞官粮的,为什么胡某说所有官员都喜欢遇到洪灾呢?”
一群官员眼神再次大变。
“洪水一起,良田被淹,今年的收成是指望不上了,若是有人病了,更是急需用钱,怎么办?当然是卖地咯,虽然诸位早有良田万顷,可又有谁会嫌弃田多呢?再乘机贱价买些田地多好啊。”
“若是那些人是佃农,这就更好了,遭了洪灾,今年的佃租是肯定交不出来了,那就卖儿卖女卖自己咯。”
胡问静冷冷的盯着一群官员和门阀中人,缓缓的道:“奴仆……丫鬟……歌女……(妓)女……若没有洪水泛滥,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你们说,你们怎么会怕洪灾,怎么会不喜欢洪灾,怎么会不盼星星盼月亮的期盼洪灾?”
胡问静的声音陡然转厉:“你们已经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田地了,给荆州百姓一条活路都不成吗?尽数兼并了土地还不够,还要把所有人都变成你们的奴仆不可吗?做人何必这么贪心!”
长街之中鸦雀无声,无数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胡问静,怎么都没有想到看似公开公正公平的救灾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手段。
有一些寒门子弟汗水淋漓,为什么四书五经之中没有写这些道道?
一群官员和门阀中人冷冷的看着胡问静,真是走运啊,差点被该死的行为艺术忽悠得以为胡问静是神经病了,没想到胡问静是一个千年老妖怪啊。
胡问静大声的笑着,浑身颤抖,既然穿越了,既然成了污妖王,既然为了自己的势力而努力,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放弃功名利禄与整个荆州的官员和门阀中人为敌。
“因为我是胡问静。”
胡问静低声道,眼睛中闪着光。阳光如此灿烂,空气如此清新,她既然来了这个狗屎的世界那就不要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尽情的创造她理想中的世界,哪怕因此成为路边的一坨狗屎。
寂静之中,胡问静厉声道:“来人,传令荆州26个郡国169个县,没有胡某的手令开仓放粮者杀无赦!”
“来人,立刻去荆州26个郡国169个县,核查粮仓库存,若有差错,不用追查,不用审问,立杀仓曹全家!”
“来人,传令26个郡国169个县,谁敢煽动官府开仓放粮,立刻杀了!”
一群官员脸色铁青,怎么都没有想到胡问静的手段如此严厉。
……
刺史府衙之中空荡荡的,没有迎接的官员,没有参加接风宴的门阀中人,没有仆役,唯有一张张的案几摆满了庭院。
贾谧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惊讶的问母亲贾午:“娘亲,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这么大的宅子竟然仆役都没有一个,太不合理了。
贾午看了一眼胡问静,当街耍帅得罪了所有荆州官员和门阀的结果就是如此,大家撕破了脸,荆州官员和门阀也没理由继续皮里阳秋。
胡问静怔怔的看着,陡然大喜:“发了,发了!快去厨房,他们来不及带走吃的喝的,我们可以吃一只羊扔一只羊了!”
小问竹听见吃的,急急忙忙就往后宅跑:“厨房在哪里?厨房在哪里?”
几个小皇子和贾谧这辈子没有见过厨房,也跟了上去:“厨房是什么样子的啊。”“真的有羊吗?”“有没有兔子啊?”
贾午、三个小皇子带来的数百仆役急忙开始收拾各处,倒也不缺人手,很快就将刺史府打扫干净,更有人开始做菜做饭。
贾午叹气:“你倒是开心了,然后呢,这赈灾的事情怎么办?”既然公文是“荆州大水”,只怕至少有半个荆州遇到洪水,若是晚了几分只怕真的会饿殍遍野。
胡问静四处的逛着,不时指挥仆役搬动刺史府的家具,尤其是花园之中必须再建一个练武场。她听着贾午的言语,一丝都不在意:“各地遇灾报到江陵需要多久?江陵回复需要多久?上报朝廷需要多久?自古以来哪有发了洪水立刻就饿殍遍地的?胡某若是傻乎乎的查看每个府县,亲自确认灾情自然是很难,可是胡某何必亲自查看每一个府县?胡某有的是办法。”做个仁慈善良公平公正的官老爷不容易,做个酷吏还不容易吗?
刺史府的某个角落中,小问竹大声的欢呼:“姐姐,真的有好多羊肉!”
……
蒯府。
数百门阀中人和官员脸色铁青,胡问静竟然要与所有官员和门阀翻脸吗?
一个庞姓老者笑了:“她想翻脸,那就翻脸咯。没了我们,老夫倒要看看她怎么管理荆州。”
一群人脸色微微和缓,胡问静可以派带来的仆役传令,能够派带来的仆役监督赈灾,难道还能派带来的仆役管理荆州的事务不成?
他们只管与胡问静对抗,不,不是对抗,身为下级对抗上级很容易落口实的,他们只管请假或者消极怠工,倒要看看胡问静能怎么样。
一个官员道:“原本我等请假对刺史影响不大,但是荆州大水就不同了。”其余官员会心的笑,别看江陵官员众多,其实平时缺了一大半都不会影响荆州政务的运转。朝廷的公文只管堆积,反正早个把月往个把月都无所谓,以农为本的大缙哪里有非要立即处理的事情?荆州内部的公务更是不急了,随便哪一件事情拖上半年都不会有重大影响。百姓告状?管它是shā • rén案还是偷了只鸡,统统拖半年咯,谁敢不服?除非是秋后收税纳粮的季节,否则刺史府全体官员请假都伤不了刺史分毫,大缙朝无为而治十几年的官员都有,谁在乎差了一时半刻。但这洪灾面前难道胡问静还能不在乎?
又是一个官员笑道:“胡问静也算是老油条了,我们的花招她都清楚,可是清楚又如何,她能一个个仓库的过去喝茶?荆州169个县,跑遍全部的县就要一年,若是再仔细核查每个县的粮食库存,就算胡问静走马观花,一个县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吧?这169个县没有四五年绝对搞不下来。”
一群门阀中人和官员一齐大笑,被胡问静的发飙给唬住了,此刻想想果然是这个道理,胡问静一个人能做什么?
一个门阀中人道:“若是胡问静派带来的仆役监督放粮……哈哈哈哈。”
众人一齐大笑,一群没有官职的仆役还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成?收买一些仆役又有何难,那些仆役面对如山一般的银钱和继续做胡问静的忠仆会怎么选?仆役不喜欢钱,那么豪宅呢?豪车呢?美女呢?就算有哪个仆役对胡问静忠心耿耿,那就让这个油盐不进的仆役人间蒸发好了。荆州土地广阔,何处不能埋一个仆役?难道胡问静的仆役忽然失踪了还能怪责地方官不成?谁知道是不是胡问静对仆役太过苛刻,仆役携款私逃呢。
一个马姓老者笑着举起了酒杯,道:“诸位,胡问静很快就会被朝廷罢免,饮胜!”
一群门阀中人和官员大笑,一起举起了酒杯:“饮胜!”若是胡问静肯老老实实的与其他官员一样与荆州门阀同流合污,那别说配合胡问静好好的处理了这次的荆州大水,就是胡问静什么都不做,大家也会一声不吭,继续你好我好大家好。百姓上的死活关门阀和官员P事?只要他们不上报朝廷,朝廷又知道什么?可既然胡问静不上路,那么这次荆州洪水之中但有一丝的差错就会被捅到了洛阳皇帝陛下的面前,胡问静的官路很快也就到头了。
有官员微微沉吟,胡问静的背后有贾充,有这么容易倒台吗?虽然不清楚洛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殒命皇帝逊位,但贾充依然身为太尉,只怕对付胡问静就不是那么的容易了。他有心提醒一群同僚和门阀中人,但是看众人神色喜悦,终究没有说出口。
……
江陵城地属荆州南郡,西北不到百里地就是枝江县,枝江县令看着江陵城中的同僚连夜发来的信件,忍不住大笑,还以为几年工夫从九品吏部秘书令使一直晋升到四品荆州刺史的胡问静是何方神圣,没想到压根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菜鸟。
枝江县令将信件随意的扔到了案几上,哪有上任第一天就与江陵所有门阀和官员尽数翻脸的道理,遥想东汉末年刘表也是孤身一人到荆州赴任,也是遇到了蒯、蔡、庞、黄、马、向、刘、杨八个荆州门阀,处理的何其漂亮?又是联姻,又是提拔,又是重用,又是拉拢和分化打击,不过数年,刘表就与荆州门阀共治荆州。胡问静就不知道照方抓药吗?做作业会做错,抄作业都会抄错?
枝江县仓曹笑着道:“终究是年轻气盛了。”枝江县所有官员都收到了江陵同僚的书信,就没人不知道昨日新荆州刺史胡问静犯了多大的错误的。
其余枝江县官员点头,胡问静出身低贱,又少年得志,这年轻气盛目中无人自然是免不了的,多半是没把地方官放在眼中,完全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枝江县县令笑道:“且看胡刺史如何度过眼前的难题。”众人点头,枝江县没有受到什么洪水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定然有府县遇到洪灾的,胡刺史难道还能单枪匹马搞定整个荆州的洪灾不成?
枝江县仓曹笑道:“还要核查粮仓。”如何赈灾他不在乎,他只管按照县令的命令做事,但这核查粮仓他是极其不看好的,江陵的那些官员同僚认为核查一个粮仓的粮食只需要十几日,做了多年仓曹的他只能冷笑了,十几日也就够看看多少堆粮食而已,能确定山一般高的粮食堆中间是木头架子还是沙土?能确定海水一般无穷无尽的粮食麻袋中装的是大米,是小麦,是新粮,是陈粮,还是泥沙?能确定一百斤一袋的粮食是九十九斤还是九十八斤?能确定足足一百斤的粮食是上面是新米,下面是泥沙?枝江县仓曹扪心自问,若是要他认认真真的核查粮仓,哪怕带齐了人手,没有一个月休想大致核对清楚。这还是采用了抽检的手法,大致清楚而已,绝对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的没有错漏。就这巨大的工作量,胡刺史怎么可能核查清楚各地的粮仓呢。
只怕胡问静胡刺史所谓的核查粮仓库存,为下一步开仓赈灾做准备等等都是纸上谈兵,水中捞月而已。
忽然,有衙役急急忙忙的送了一封公文进来。“胡刺史紧急公文。”
众人一惊,急忙查看。
“……派枝江县仓曹至宜都郡荆门县核查官粮库存,主持赈灾……”
县衙内所有官员呆呆的看着枝江县仓曹,那枝江县仓曹同样呆呆的看着众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枝江县县令陡然叫道:“不好!胡刺史一定调动了荆州各县的所有仓曹!”胡问静缺乏懂得粮仓中道道的人手,所以干脆调动荆州各县的仓曹的职务,让懂行的人互相检查。
枝江县仓曹缓缓点头,他与胡问静无亲无故,也从来没有申请调动,忽然将他调动到了荆门县核查粮食库存和主持赈灾,怎么看都是想要借刀shā • rén。他到了荆门县之后能不仔细的核查粮食库存吗?他与荆门县的当地官员和门阀全然不认识,主持赈灾的时候能不兢兢业业吗?
枝江县县令沉默半晌,忽然又笑了:“胡刺史的这一招借刀shā • rén借力打力很是厉害,可是太过想当然了,我等都在,难道还怕了胡刺史的借刀shā • rén借力打力不成?”
一群官员都笑,有些话不能明说,县令这是提醒仓曹,不用担心枝江县的官粮仓库会出什么问题,枝江县的其他官员自然会提醒其他府县调动而来的仓曹机灵点,互相包庇的。
枝江县县令笑道:“这荆州究竟是八姓门阀的荆州,是我等的荆州,不是胡刺史的荆州。”大家都是自己人,只要诚心联手,哪里会怕左手查右手,胡刺史自以为借刀shā • rén借力打力纯粹就是想多了。
枝江县仓曹笑着点头,背后却全是汗水,诚心联手?左手查右手?都是自己人?你丫的说什么梦话呢!老子是朝廷命官,不是荆州本地人,想必调到枝江县核查粮仓的仓曹、荆门县的仓曹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外乡人,彼此毫无瓜葛,算屁个自己人!若是来枝江县核查粮仓的仓曹是个公正不阿的人呢?或者正好有个小舅子想要当仓曹却没有空闲职务呢?或者一心想要抱刺史大腿却苦于没有机会呢?或者正好是自己的仇人呢?或者眼前这些枝江县的官吏之中有人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送了重金给核查的仓曹要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呢?他有如此多的顾虑和担忧,别的仓曹就没有?有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谁忒么的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谁忒么的能诚心联手?
枝江县仓曹手脚冰凉,是严格检查别人,是赌一把别人不会严格自己,还是戴罪立功投靠胡刺史?他看着一群嘲笑胡问静是菜鸟的同僚,脸上微笑着,心中大骂:“马蛋!菜鸟个P!根本是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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