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放火烧了粮仓,击杀了中央军某部将领,降其众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十余万中央军震动。
杀了一个小小的王将军算不了什么的,王将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麾下也不过三千人而已,这种兵头在中央军中还有四五十个呢,谁在乎少了一个。
但是胡问静直接放火烧粮仓的举动却吓住了所有中央军将领,这是坚决到了极端的表态了,中央军可以选择去或者留,忠心或者反叛,但是绝对得不到粮食,中央军必须在粮食耗尽之前作出决定。
一群中央军将领脸色灰暗到了极点,想要在一边吃瓜看戏,等最后决出胜负再xià • zhù的盘算彻底粉碎了,胡问静何以如此没有耐心?
一个中央军将领淡淡地说出了真相:“胡问静也缺粮。”洛阳的粮食一直都是中原各地供应的,如今天下勤王军四起,各地郡县或勤王,或观望,谁还会给洛阳送粮食,这洛阳很快就要陷入了缺粮的窘境,胡问静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又怎么会养着庞大的十五万墙头草中央军。
几十个中央军将领一齐点头,洛阳看似是朝廷的核心,但是一旦开打立刻就暴露出了巨大的缺陷,若不能快速击破勤王军和门阀军,这洛阳朝廷肯定完蛋。
好些犹豫不决,想要投靠洛阳朝廷的将领立刻息了心思,若是投靠了洛阳朝廷依然要饿死,那还投靠个毛啊。
一个将领皱眉道:“也许胡将军会从荆州调动粮食。”一群将领一齐摇头,他们是武将,不是政客,对荆州唯一的了解就是荆州是四战之地,新归附不久,朝廷不断地把荆州的人口抽调到中原,如此一个残破的荆州能有多少粮食可以提供给洛阳?
另一个将领缓缓地道:“洛阳终究不能长久。”他很是不看好洛阳朝廷,司马家两百个王侯、天下无数门阀一齐起兵攻打洛阳,洛阳即使有中央军在也未必可以持久,更何况缺乏粮食。
一个将领认真地道:“为何不投靠卫司徒?卫司徒就在并州。”卫瓘一直派人联系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投靠卫瓘,但是绝大多数将领完全不考虑。卫瓘在军中有威望,卫瓘在军中有旧部,卫瓘算是军中的元老了,放在“投靠”这个重大无比关系生死的选择面前这些都有个P用!
没有地盘,没有粮食,没有皇室宗亲的光环,没有合法指挥中央军的身份,一群中央军将领投靠卫瓘简直就是找死。就不怕司马家的王侯前脚灭了胡问静贾充,夺回了洛阳和皇位,后脚就宣布讨伐逆贼卫瓘?
一群将领冷冷的看着那提议投靠卫瓘的将领,这个人是卫瓘的嫡系,没得选择,他们又何必傻乎乎地投靠卫瓘呢。
另一个将领深思许久,终于道:“我已经决定了,我立刻启程投靠扶风王殿下。论身份,扶风王殿下是皇室宗亲,我等投靠他不会被列为叛贼;论官职,扶风王殿下是征西大将军,大缙朝有几人比扶风王殿下位高权重?论地盘,扶风王殿下统辖雍州凉州秦州,有良田无数,不缺粮草;论节操,扶风王殿下不肯参与皇位争夺,德行高洁,一心为国。我等投靠扶风王殿下不损自身的威名,不玷(污)家族的荣誉,不背叛朝廷。”
好些将领缓缓地点头,以前是真心看不上扶风王司马骏的,天下大乱的时候几十个王侯都在洛阳拼命地抢夺权柄,扶风王司马骏实在是太缺乏上进心了,投靠这种王侯很容易一辈子原地踏步混吃等死的。但如今司马家有能力有野心的王侯或已经嗝屁了,或远在天边,而己方粮仓又不充足,那么投靠近在关中的扶风王殿下几乎是首选了。
一个将领道:“从洛阳到潼关大约五百里路,进了潼关就是扶风王殿下的辖区。我等若是每日行三四十里,半个月内必到。”
其余将领点头,这每日行三四十里其实已经是非常保守的计算了,在靠近洛阳的时候需要担心胡问静率骑兵偷袭,每日行三十里地已经到了极限,但等距离洛阳遥远,不担心骑兵偷袭后速度立刻就可以加快,每日行五六十里也不是不可以。
有一个将领咬牙道:“好,我也投奔扶风王殿下。”他与扶风王司马骏毫无瓜葛,投奔司马骏还是投奔其余司马家的王侯都可以,但是他军中的粮草只够二十余日,若是去得远了多半不是饿死在半路上就是抢劫地方成为了叛军。
另一个将领摇头:“依我看,还是去投奔东海王殿下为好。”他看了一眼众人,道:“我们都是当兵吃粮的,就算没有上过沙场,怎么也知道一些规矩……”中央军是在平吴之后收拢各地的兵权而成的,大部分将领和士卒一直在地方守备,既不曾平吴,也不曾去边疆,完全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
那将领继续道:“……若是在战场溃败,肯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收拢残兵的,东海王殿下手中有数万精锐,纵然被胡问静一举击溃了……”说到这里,那将领停顿了一下,其余将领都知道他为什么停顿,胡问静以千余人一举击溃荥阳的数万勤王军的消息传到中央军的时候真是让一群将领心寒。
那将领继续道:“……但溃是溃,杀是杀,只怕这数万精锐的主力犹在,东海王殿下只要慢慢地收拢溃兵,这数万精锐至少有五成犹在,东海王殿下依然是最有实力的王侯,天下勤王军定然还会依附在东海王殿下麾下,这洛阳迟早依然被东海王殿下所取,东海王殿下称帝只是时间问题,我等若是不此刻早早的从龙,搏一个富贵荣华,难道还要当一辈子六品官吗?”
好些将领缓缓地点头,平安是好,但是富贵更好,天下统一之后能够捞军功的地方已经少之又少了,除了在边境辛辛苦苦的吃风沙之外,最快最有效收获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勤王大战了。
有将领皱眉道:“只是,我军粮草不够。”东海王司马越的地盘在徐州东海国,这一路过去真是千山万水啊。
那提议投奔东海王司马越的将领笑道:“只要出司州,我等就以勤王的名义向地方索取粮草,难道地方还敢拒绝?”一群将领懂得未尽之意,地方若是敢拒绝,就是逆贼胡问静一党,杀了也就杀了。
那提议投奔东海王司马越的将领继续道:“而且东海王殿下未必就回到了徐州,依我看他多半就在兖州,聚集溃败的士卒,重新训练大军,等待更好的出击机会。”
一群将领点头,若是在兖州那就近了不少,同样只有四五百里路,军中的粮草足够了。
有将领看了一眼众人,道:“我还是认为投靠洛阳朝廷最好。”众人惊讶的看着那个将领,都说洛阳朝廷必败了,你还是不死心?
那将领吞吞吐吐地道:“我觉得……荥阳……门阀……其实……好像……”
其余将领好些人懂了,胡问静在荥阳凌迟处死司马腾和一群门阀子弟,狂言要杀光天下门阀,其实听着还是很爽的。
有一个将领喃喃的道:“真的能杀光天下门阀?”他不是门阀子弟,寒门都不是,他就是佃农家的小子而已,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在官府征兵的时候咬牙当了兵,打了几次山贼,运气好捞了一些军功,得到贵人赏识,总算是有了个六品的官位,但是他的心中终究是讨厌门阀的,想到这些年被门阀子弟(欺)凌和羞辱,心中就极其的不痛快。
另一个将领却按住了剑柄,森然道:“老子就是门阀子弟,怎么,你要杀了我吗?”虽然是落魄的寒门子弟,但是寒门也是门阀。
又是一个将领也按住了剑柄,对着那寒门子弟将领冷哼道:“怎么?老子就是看门阀子弟不顺眼,不可以啊?”
一群人拔剑相向,眼看要内讧打起来了,有一个将领冷冷地道:“今日就要天黑了,又少了一天的粮食。”
四周立刻安静了,所有将领老老实实的插剑回鞘,今时不比往日,每闹腾一日就是勒紧自己脖子上的绞索一分。
一众将领依然彼此无法说服对方,但是却很快有了结果,小命是自己的,个人为自己负责,想投靠谁就投靠谁。
众人举起了酒杯,道:“今日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饮胜!”以后再不相见还是好事,多半要为了各自的立场而彼此厮杀。
到当日晚间,洛阳周围十五万中央军分崩离析,大量的军队拔营离开洛阳,或向西去了关中投靠司马骏,或向东去了兖州投靠司马越,或向北去了并州投靠卫瓘,或大军原地不动,而一群将领却去了洛阳城。
“所以,你们明知道胡某有可能要完蛋,依然投靠胡某,你们是真心诚意,不带一丝丝的虚假的了?”胡问静冷冷地看着一群毕恭毕敬的单膝点地的中央军将领。
那一群将领真诚地点头:“是,我等吃的是朝廷的粮,做的是朝廷的官,胡将军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我等自然是唯有投靠胡将军了。”这是把朝廷的公事放在最前头,谁都找不出毛病。
又是一个将领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我们也都是平民出身,这胡将军杀尽门阀的口号深得我心。”这是老实交代内心深处的龌龊,与领导心贴心,很容易让领导认为是自己人的。
又是一个将领眼中带着崇拜道:“自平吴之后,胡将军乃我朝第一猛将,我等自然要投靠胡将军的。”这句马屁话妙就妙在毫无虚假,完全没有一点点水分。
又是一个将领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道:“我从小就崇拜英雄豪杰,胡将军百万军中取上将……”
胡问静打断一群人花式表忠心,直接问道:“你们有多少人?”一群将领急忙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约有四万人。”
胡问静大喜过望,四万人?那不发了!多了四万精锐,洛阳周围的函谷关、虎牢关等等立马固若金汤,就算刘备关羽张飞一起来了她都不怕。
胡问静得意之下,叉腰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我胡问静也有幸运S的时候啊!”
一群中央军将领尴尬的赔笑,互相打眼色询问,胡问静仰天狂笑,他们是该跟着一起狂笑,还是问一句“将军为何发笑?”马蛋啊,这两个选择都需要技巧,他们都是粗人,不知道哪个更好啊。
“笑什么笑!”贾南风呵斥道,脸色铁青,四万中央军投靠洛阳有P个好高兴的?清点十五万中央军的去向,大约有七万人去了关中,有三万人去了兖州,有万余人去了并州,投靠洛阳的中央军士卒只有区区四万人,十五万人中的三成都没到,这也值得高兴?
胡问静认真的提醒:“你的算数不对,你应该这么看,我们少了十五万敌人,多了四万自己人,一来一去就是占了十九万人的便宜,十九万人啊,这还不值得我得意狂笑的吗?”
贾南风狠狠地盯着胡问静,很是生气,十五万精锐的中央军那是大缙朝最核心的力量,竟然被胡问静活生生的“逼反”了,真是蠢货啊。她咬牙切齿的看着胡问静:“十五万人啊!你竟然逼反了十一万人!”
胡问静更认真了:“喂喂喂,你的意思不会是让胡某追上去干掉那十一万人吧?中央军可是一块硬骨头,一不小心没啃下来,反倒把牙齿崩了。”胡问静目送中央军散伙离开,丝毫没有追击的念头,人家没要遣散费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没得在追上去找人家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