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琅琊王氏的嫡系骑兵眼看己方大部队冲了出去,心中热血沸腾,好些人跟着冲了出去。一群王氏将领再也顾不得王敦了,纵马疾冲,胡问静只有区区一百骑,动作慢了只怕功劳都被胡人抢了。
王敦跟十几个亲卫骑兵二三十个大嗓门骑兵留在原地,继续念着:“……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他看看周围的人都冲了出去,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呵斥:“王八蛋!跟我冲!”
二三十个大嗓门士卒重复:“王八蛋!跟我冲!”
三千琅琊王氏的重甲铁骑风一般的冲向胡问静,马蹄声如擂鼓一般,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三千铁骑感受着战马冲锋的速度感,只觉胜利就在顷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士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只要靠近了胡问静的骑兵立马一矛刺了过去,以长矛的长度保证在对方的刀子砍到自己之前先刺中了对方。
“只要刺中了对方,对方必死!”有鲜卑骑兵眼中寒光闪烁,对方的马没有他的马跑得快,那么冲击力就没有他高,就算没有直接刺穿了对方也能把对方打下马。
其余鲜卑骑兵也看出来了,要么胡问静的战马就是垃圾战马,要么胡问静等人的骑术是垃圾骑术,反正这战马的速度压根不能看,绝对是己方获胜全灭敌方。
一个鲜卑骑兵在马背上大声地叫着:“这是我的人头,我要拥有一百两银子了!”其余鲜卑骑兵坚决反对,谁都想要一百两银子,凭什么给你。众人拼命地催马,先到先得,童叟无欺。
眼看双方越来越近,胡问静高高举起手臂,厉声叫道:“转向!转向!”
百余骑跟在胡问静的背后陡然向一侧偏离了对冲的道路。
三千铁骑目瞪口呆,王八蛋,竟然跑了!众人破口大骂:“胆小鬼!”“王八蛋!”“你丫给我回来!”
三千铁骑很是理解胡问静等人的选择,百余人与三千人对冲的感觉就像一叶扁舟冲向无边无际的几十米高的海浪,绝对是充满了无力感,胆小逃跑毫不稀奇,但是你丫的跑了,老子的功劳和一百两银子找谁要去?
王敦仰天大笑:“莫要走了胡问静!”这叫什么?这叫追杀溃兵!胡问静你丫的也有今天啊!
三千铁骑同样奋力调转马头,奋力追赶胡问静等人,两支铁骑从对冲变成了衔尾追杀。
无数鲜卑骑兵拼命地打马:“快啊!快啊!”追杀逃跑的骑兵那是一点点风险都没有,追杀一个逃跑的步兵还要担心对方临死反击呢,赶到逃跑的骑兵毫无技巧,只要追上了他,然后对着那逃跑的骑兵的背后随随便便一刀砍去一矛刺去就行,背对自己的逃兵完全无法格挡和还手的,只能被砍成两段或者打下战马踩死。
一群鲜卑骑兵将在马背上长大而精纯无比的骑术发展到了极点,战马的速度简直要飞起来,可惜就是追不上胡问静等人。
有鲜卑骑兵大骂:“胆小鬼,对冲的时候不敢拼命,逃跑的时候倒是拼命了!”胡问静的骑兵的速度明显比方才对冲的时候高了一大截,果然是逃得比兔子还快,垃圾,渣渣!
王敦在骑兵之中大叫:“射箭!射箭!”
一群骑兵就没人理他,在冲锋的战马之上双手脱缰弯弓搭箭,分分钟就摔死你丫的。
王敦痛骂:“废物!”不是谣传胡人骑射无双吗?怎么这些鲜卑人就不会骑射呢?垃圾!某宝货!拼夕夕!但是王敦也不担心胡问静跑了,胡问静绕过三路骑兵逃跑早就在估计之中,但是此去洛阳的沿途都有门阀子弟做了埋伏,时不时就回有弓箭手和骑兵追杀胡问静,就算胡问静逃过了一次次的埋伏,也会在回到司州之前被司马越的数万大军围住,绝对不能活着回到洛阳。
只是,这功劳就不是琅琊王氏的了。
只是,他就不能因为替琅琊王氏复仇而成为毫无争议的王氏第一人了。
王敦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胡问静,你个胆小鬼懦夫王八蛋,有种下马和王某单挑啊!”
三千铁骑跟着破口大骂,只要胡问静有一丝丝的廉耻就该勒马与三千铁骑单挑。
胡问静带着百余人在前方疾奔,忽然再次转向兜转。
王敦一怔,又大喜,这是胡问静忽然想到往西会有埋伏,想要换个方向了?没关系,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死路一条。
“追上去!”王敦怒吼。可惜吼叫声被淹没在三千铁骑的各种怪叫之中,除了王敦自己谁也没有听到。
三千铁骑跟着胡问静转向,又是一阵疾驰。一些战马已经开始跑不动了,渐渐地落后,战马的爆发力很强,但是耐力极差,冲刺距离有限,这一路疾跑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但是马背上的骑士依然拼命地催马,只要杀了胡问静就有一百两银子,人生能有几回搏,何况是天上掉馅饼?说什么都要追上去砍死胡问静。
又过一会儿,胡问静等人与三千铁骑的距离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跑了。
王敦气到了极点:“狗屎!王某竟然输在了一匹马上!”纵马追了这么久,谁都看出来了,胡问静等人的战马明显还有余力,而他们的战马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坐看胡问静逃走。
王敦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到手的琅琊王氏第一人竟然飞了,而且是因为自己的战马不如别人,该死的!早知道就搞一批汗血宝马了。
前方,胡问静再次转向。
三千铁骑跟着兜转,原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三千铁骑如今已经拉开了距离,队伍稀松得可以赶着羊群穿过队伍。
兴头很足的鲜卑骑兵也已经没了兴致,白痴都知道追不上胡问静了,只是舍不得看着嘴里的肉飞走,聊尽最后的努力,指不定胡问静的战马如今也到了极限,再追一盏茶时间胡问静的战马就倒毙在路上呢。
前方,胡问静又一次兜转。
王敦莫名其妙,怎么又转?三千铁骑一边竭尽全力催马疾奔,一边死死地盯着胡问静,看着胡问静等人的弧度越来越大,陡然转到了与他们平行却交错的位置上。
鲜卑骑兵中好几个人大骂:“早知道她们要转弯,老子就该拿出弓箭赌一把!”此刻战马速度已经比冲锋的时候慢了许多,骑射的风险骤然下降,为了一百两银子值得拼一把的。
无数鲜卑骑兵泪流满面,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来不及掏出弓箭,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远处平行交错而过了。
王敦大叫:“转向!转向!”既然平行了,何必继续绕大圈子兜转,直接转向直冲胡问静百余骑的腹部就行。
三千铁骑却完全做不到九十度转向,战马全力疾驰之下九十度转向要么就是连人带马侧翻栽倒在地上,要么就是因为勒马减速被后面的骑兵直接撞死。冲刺的战马转弯必须遵守基本法!不然胡问静需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转向?
王敦看着胡问静的骑兵消失在眼前,直奔自己的后方,后悔极了,马蛋啊,错失了斩杀胡问静的机会,就是这些该死的战马不给力!
有骑兵将领大声地叫着:“快点!快点追上去!”有时间后悔不如现实点打马追上去。
三千骑拼命地兜转,终于绕了一个大圈调转了马头,有将领忽然一怔,道:“咦!胡问静在干什么?不好!”
三千骑兵闻声望去,却见胡问静的骑兵再次转向,竟然绕到了他们的背后,距离不过一两里地。
“啊啊啊!我们上当了!”所有人凄厉地惨叫,再蠢也知道被胡问静的骑兵从背后追上就是死路一条。
胡问静大笑,厉声道:“冲锋!”
百余骑陡然提速,如箭一般冲向琅琊王氏的三千铁骑。
王敦脸色大变,厉声喊道:“勒马,转向!”
一个将领大声道:“不能勒马,不能转向!会撞在一起的!”又是一个将领转头看着胡问静百余骑的速度,凄厉地叫:“向前跑!向前跑!”双方距离不过一两里地,胡问静的战马的冲刺速度快得惊人,撑死二十秒就能追上,短短的二十秒内他们只怕还没有完成转向就被胡问静的骑兵轻易砍杀。
众人脸色大变,唯有向前疾驰,企图逃离追杀,可是战马负重数百斤冲锋了许久,已经越跑越慢,怎么看都不能逃离追杀。
王敦怒吼:“不!我们跑不过胡问静的!勒马,下马步战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三千人足以组成一支长矛军了,胡问静百余人敢冲击三千长矛兵?
王敦的话完全正确,可是压根没人理会他。两只骑兵都在极力向同一个方向疾奔,后者追上前者需要二十秒,若是前者停止前进,那么需要多久呢?十秒?五秒?
三千骑兵下马之后保证老不及组织长矛阵就被胡问静的战马冲进了队伍之中,落在最后方的数百人必死,中间的数百人九死一生,只有最前面的人才可以利用己方同袍的鲜血和性命完成长矛阵的组合。
谁忒么的愿意做那必死的几百人和九死一生的几百人?
有鲜卑骑兵红了眼睛,凄厉地叫,扔掉了长矛。
附近的其余鲜卑骑兵大惊失色:“你疯了!”没有了长矛怎么作战?
那鲜卑骑兵红着眼睛,狰狞的笑着,又扔掉了长刀和箭壶。
其余鲜卑骑兵惊呆了,这家伙疯了!
那鲜卑骑兵在马背上开始脱盔甲。
一个鲜卑骑兵看着那人疯狂的行为,陡然懂了:“跑不过老虎不要紧,只要跑过了身边的人!”胡问静的骑兵为什么比他们跑得快?因为他们的一整套盔甲和武器太忒么的沉重了!战马在负重疾驰中耗尽了体力!只要没了这近百金的重量,战马虽然不可能恢复体力,但是至少能够比其余同袍跑得快,那就是活路啊!
三千铁骑飞快地想通了一个可怕的道理,胡问静的骑兵只有百余人,不可能追杀所有人,何必与胡问静拼命?众人发疯一样扔掉了长矛长刀箭壶,然后就在马背上疯狂地脱铠甲。只是脱盔甲哪有这么容易的?不时有人在脱盔甲的时候坠马,被后面的战马乱蹄踩死。
王敦面如土色,他没本事双手脱缰脱掉铠甲!唯有扔掉了长矛长刀和箭壶,拼命的催马,只盼能够不被胡问静追上。
“噗!”一个琅琊王氏的骑兵被胡问静追上,一剑砍掉了脑袋。
附近的骑兵凄厉地叫,再也顾不得危险了,好些人强行调转马头改变方向。
“噗!”有人立刻被身后的战马撞上,人仰马翻,凄厉地惨叫。
有人却顺利地逃出了大队,落荒而走。
胡问静懒得理会四散的骑兵,只管向前追杀大部队。她纵声大笑:“哈哈哈!一群菜鸟竟然想要杀胡某?拿命来!”
王敦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胡问静一点都不服礼仪,一点都不像淑女,一个淑女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大笑呢?他就这么想着,任由身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任由座下的战马乱跑。
胡问静用长剑拍着一个鲜卑骑兵的脑袋,厉声喝问:“说!你们的头领在哪里?”
王敦心中一惊,急忙趴在了马背上,极力的隐藏身体。那鲜卑骑兵完全没有听懂胡问静在说些什么,凄厉地叫,伸手要去夺胡问静的长剑,胡问静随手一剑就砍下了他的脑袋,又追上了另一骑,道:“说,你们的头领在哪里?”那鲜卑骑兵听懂了言语,指着前方某人道:“那就是我们的头领!”
胡问静仔细地打量那个鲜卑骑兵的脸,不会被骗了,这个家伙就是头领吧?要不要砍了这个家伙?但是看这个家伙毫无上位者的气势,一脸的猥琐,确定不是当头领的料,大笑道:“胡某言而有信,放过你!”纵马追向那头领,心中充满了得意,谁说胡某翻脸不认人的,胡某是诚实守信小郎君!
王敦听着胡问静的喝问,听着那鲜卑骑兵卖主求荣,心中一片平静,嘴角露出了微笑,轮到自己被胡问静砍死了,他闭上眼睛,想到了被胡问静砍下脑袋的王澄,自己的脑袋也会与王澄一样挂在京观的最顶端吗?
一骑靠近王敦的身边,低声道:“公子,公子!快逃!”
王敦茫然睁开眼睛,问道:“吾还有头乎?”
那靠近的骑士恨不得大骂,头你个乎!扯着王敦战马的缰绳向某个方向而去。
王敦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十几个亲随跟在他的身后脱离了大部队,向某个方向乱跑。他甚至有余暇转头看胡问静,却见胡问静追着某个落荒而逃的骑兵,大呼小叫:“有种别跑,下马单挑!”那骑兵拼命的催马。
王敦呆呆地看着那骑兵,为什么胡问静不追杀他而去追杀一个鲜卑人?他忽然懂了,那家伙是鲜卑人的头领之一!胡问静搞错人了!
“公子,快走!”几个亲随低声催促着。王敦用力点头,眼神中射出万道光芒,他活下来了!
另一个方向,胡问静终于追上了那鲜卑人头领,仰天大笑:“你是王家的谁?”那鲜卑人头领惊恐转头:“我不是王家的人?”
胡问静听着蛮夷的口音,沉默半晌,一剑斩杀了鲜卑人头领,破口大骂:“胡某竟然被人骗了!这世上到处都是骗子,胡某再也不相信别人了!”
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琅琊王氏的将领在旷野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战局,只觉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喃喃地道:“老子再也不信王敦了!”
王敦在十几骑的裹挟之下落荒而走,很快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唯一确定的是胡问静没有追上来,他幸福极了,又忽然一怔:“杜预呢?祖逖呢?为何不见这两人的骑兵?”三路大军分头包围谯县,虽然各自之间有些距离,但是没道理他与胡问静纠缠了许久也不见杜预和祖逖赶到。
王敦的心中陡然闪过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难道,不是胡问静跳入了他们的陷阱,而是他们跳入了胡问静的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PS:注节选自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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