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珂跟皇后在园中听戏时,文德殿这边也得到了风声,文德殿是太子读书的地方。
太子伴读陆开言走进殿内的时候,瞧着太子还在伏在案前写什么东西,忍不住快步走过去兴奋道:“殿下,大喜啊!”
太子知晓他一贯是个不着调的,抬起头有些无奈开口:“开言,我在誊抄这份股本呢。”
太子容貌随了他母亲,一双眼圆圆的,眸中不见一丝杂质,看起来敦厚温和。因为才十五岁身量没长开,宫中膳食又好的缘故,脸上有些肉感。他出了名的脾气好,对自己宫中犯了错的下人都鲜少苛责。
陆开言作为他的伴读多年,太子深知他的脾性,因此早已见怪不怪。
陆开言一听太子说是孤本,好奇问了句:“什么孤本?”
“《母猪的产后护理》。”太子继续奋笔疾书。
陆开言一口茶喝进嘴里差点没喷出来,他呛了个半死,抓住太子的衣袖就把他往外拽:“我的殿下哟,这生崽的母猪哪有你的未来太子妃重要?”
太子被这么一拉,毛笔在抄写了一半的纸张上留下长长一道划痕,听得陆开言的话,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只疑惑道:“什么太子妃?”
陆开言兴奋道:“皇后娘娘在长宁宫接见了婧北郡主,看那架势,可不就是要给你订下太子妃了嘛!”
隧想起什么,又小心翼翼看了太子一眼:“那个……婧北郡主你知道吧?就是镇北王的嫡长女,前几天才到汴京的。给皇后娘娘送礼送了一车炒瓜子的那个。”
说到这里他嘶了一声:“户部的王大人常年在朝堂上说镇北王一家穷,我以前还不相信,现在是信了。北地嘛,不是荒漠就是冻土,看样子炒瓜子在他们那边都是稀罕物件……”
意识到自己说的全是这桩婚事的不好,陆开言连忙干咳两声:“咳咳,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穷是穷了点,但是她们家有兵权啊!你娶了她,镇北王就是向着你的,到时候甭管李太傅他们在朝堂上怎么作妖,镇北王二十万铁骑跺跺马蹄,就能把他们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太子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拨开陆开言就往外走:“荒唐!我要见母后!”
陆开言忙跟了上去:“诶,殿下你切莫冲动,我听说那婧北郡主武艺了得,十五岁就一箭射杀了一头白虎,生得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你别惹恼了她……”
二人正嚷嚷着,转过回廊,就见一人握着一卷《国策》负手而立,白色的道袍素净无比,不见半抹绣纹。他样貌显得十分年轻,甚至能用俊美来形容,可一头长发,从发根到发梢都白如细雪,只绾了小髻堪堪用一根木簪松松定住。此刻看向他们的目光亦是清清冷冷,直叫二人心头打哆嗦。
“老……老师……”太子磕磕绊绊唤了一声,一张脸涨得通红,胖乎乎的额前已能瞧见细汗。
“殿下这是去何处?”朝莲淡淡开口,嗓音恍惚间是带着些温润的,可若细辨,能捕捉到的却是声线里那一份疏离。
深秋的日光从回廊那边斜照过来,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朦胧的光影,让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出几分冰雪般的剔透来,浅风拂面,长发和衣袂翩飞,当真不似凡人。
大昭帝王三顾潜龙山才请得他下山,封为国师。如今受天子之托,给太子讲授天下时局。
“学生……学生……”太子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朝莲眸光从太子身上掠过,他眸色很浅,眸子里却似蒙了一层薄雾,叫人什么也瞧不真切。那目光落到了陆开言身上,陆开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若有个乌龟壳,怕是早缩壳里去了。
好在朝莲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太子身上:“昨日讲的那片《帝训》可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