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何知曼在家中被打晕带走的当天——
刚醒来的她缓缓睁开双眼,打量周围,这是一个空间不大但生活配备俱全、富有格调的起居室,自己则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勉强坐起身,一时觉得肩颈部位无比酸痛。
她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淡紫色睡衣,此时冷得缩成一团,家里有暖气,这里可没有。
室内灯光明亮,却十分很安静,何知曼试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她环顾一圈,见身后有张L字型的沙发床,登时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厚,绑匪也太不专业了吧,明明空着张床,为什么还要把我丢在地上,这里空间那么小,过道都被我占了,他们走来走去的时候难道不会嫌碍脚什么的吗?所以一开始就该把我丢在床上,多省事呀!真是的,硬邦邦的地板,睡得我浑身骨头痛……”
她一边抱怨一边试图往床边挪动,一时无法站立起来的她干脆躺平,然后整个人向后滚三圈,刚好卡在床脚下,她歪歪扭扭半站立起来,接着顺势扑倒在床上,艰难地张口以牙咬住了堆在旁边的被子一角,再用背后能动的手指捏住被子的另一边,然后往里侧一阵翻滚,作茧自缚地把自己卷成一个大蛹。
“呼。”从被子里挣扎露出半张脸的何知曼总算舒出一口气,“突然有点热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运动过度了,嗯,再躺一下待会应该凉回来吧……”这样想的她安心地闭上双眼继续睡去。
下午刚办完事回来的光头少年一打开车厢大门,便见——本该躺在地上的人质不在了??
“人呢?”少年蹬脚跳了上去。
粉裙少女随后跟到,问:“怎么了?”
光头少年站在沙发床边,怒视眼前这个把他被子占为己有、睡得正香的女人,咬牙切齿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不自觉的人质!”
少女在一旁捂嘴。
少年毫不犹豫地伸手扯起两边被角,用力狠狠一抖,只见被窝里的人被甩出来凌空转了几圈,又滚回床的里侧,大脸朝下。
陡然被惊醒的何知曼先是一阵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找着北地扭过头去,定睛看向来人:“你们这是干嘛……”
“我才要问你到底在干嘛!”
何知曼盯着少年手里的被子:“盖回去。”
光头少年瞪起双眼,冷笑:“呵,你说什么?!”
“我说把被子盖回去。”何知曼皱眉,“你知道我有多脆弱吗?这室内这么冷我却穿得这么薄,我感觉我真的快感冒了,我感冒的时候会一直拼命地咳嗽,咳得惊天动地让周围人不得安眠的那种!!
还有你们这样捆着我,在双手不自由的情况下,等我一打喷嚏,鼻涕唾沫一定会控制不住喷得到处都是,然后你绝对会受不了地想来教训我一顿,结果一靠近就被我这些带病菌的粘液喷了一脸,我问你怕不怕……”
听到最后的光头少年简直被气得要发狂了:“够了,给我闭嘴,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我现在就扒了你皮!!!”
何知曼刚要躲开,旁边的粉裙少女及时挡在少年面前,少年伸手想越过对方:“夏娃尔,你别拦我!”
夏娃尔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亚当斯,冷静点,不能再惹事了。”昨天少年擅自闹出两条人命的事,他们的带队负责人比利到现在气还没消呢。
何知曼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互动。没错,她就是故意在激怒少年,想要试探对方的底线,倒是旁边的少女,行事作风似乎比少年理智和友好多了。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有点小,目测大概不过十三四岁,所以背后肯定有大头目在支使他们……
她一边想一边迅速作出判断:至少他们目前应该还不会伤害她……吧。
见亚当斯忿然地拿着被子转身走向大门,夏娃尔问他:“你去哪?”
“我不要跟这个恶心的女人待在一个地方。”亚当斯心情恶劣得头也不回,离开前还泄愤地甩上两边的门,门被撞得梆梆震响。
何知曼身体跟着抖了抖,不由地无声啧啧——这撒气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熊孩子才有的行为!
夏娃尔以为对方是被吓着了:“小姐姐,不用怕他。”
还躺在床上的何知曼侧头去看对方,一脸好奇:“你们是特种人吗?”
夏娃尔不说是或不是,只扬起甜甜的微笑,眯起的双眸中隐隐带有戒备。
一时看不透对方心思的何知曼顿了顿,语气轻松道:“我猜嘛,你们那么轻松地闯进我家把我带到这里,一看就知道你们身手不凡,不是普通人啦。还有刚刚那男孩,看着挺瘦小的,没想到双手一扬,就能把我这个一百来斤重的成年人腾到空中转圈圈,这真是太……神奇了,不是吗?”
“所以呢?”夏娃尔笑容不改。
“所以——你还看不出来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何知曼秒变脸地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我可是被你一掌劈晕的弱鸡本人,所以把我绑得这么结实是想干嘛,打算蒸荷叶鸡吗?如果不是就快给我松绑,像肉粽一样被绑着大半天,我浑身超不舒服的……”
夏娃尔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地看着对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自称“弱鸡、荷叶鸡、肉粽”的人很是新鲜趣味。
何知曼不清楚他们这团伙到底有多少人,难得此时只剩她和少女二人,少女看起来又比较好说话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想糊弄一下人家小姑娘,说不定也和小孩子一般好哄骗:“哎,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就问你一句,我手脚自由的时候会对你构成威胁吗?”
“不会。”夏娃尔总算出声回应。
“那就是了嘛,快过来给姐姐松绑吧。”
“好呀。”夏娃尔意外听话地坐到床边,真动起手给对方松解身上的绳子。
终于解开一身束缚的何知曼赶紧站起身来,踢腿扭腰展开手臂活动筋骨,接着眼球一溜,又坐回床上对着少女:“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吗?”
夏娃尔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向对方凑近一步:“可以呀,因为你是程兮遥的好朋友,我们要拿你来当人质,然后去抓程兮遥。”
听到好友的名字,何知曼瞬间身子一紧,跟着凑上前:“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抓程兮遥吗?”
夏娃尔继续往前靠:“不可以哟。”
“哦,那算了。”何知曼一下抽身站了起来,背向少女。她在调整自己的表情管理,怕被对方瞧出端倪,如果在这种时刻表现得对好友太过于在乎,只会让人有机可乘。
忽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适宜地响了起来,何知曼摸着肚子转过身去:“我饿了……”
夏娃尔笑出声来:“小姐姐想吃什么呢?”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是叫外卖吗?叫外卖的话让我来打电话吧,我有一家经常——”
“我做给你吃。”夏娃尔打断对方的话,又提醒了一句,“这里是T市。”
“想什么呢,我说的那家是全国连锁快餐店来着。”何知曼不该有的念头一下就被对方打消了,“自己做的很不错耶,那我要吃锅包肉、地三鲜和酱爆豆角,配大米饭,谢谢。”
夏娃尔走去厨房,打开冰箱寻找食材:“吃菲力牛排,好不好呀小姐姐?”
“好呀,孜然味的吗?”何知曼跟着起身,到处走动,对室内的布置充满好奇。
站在电磁灶前的夏娃尔往平底锅里放油:“小姐姐,牛排要几分熟的?”
何知曼回过头去偷瞄少女的背影:“八分。”
“三,五,七,还是全熟?”
“我就要八分熟的。”何知曼故意唱反调。
“好,那就八分。”夏娃尔语气中带着笑意。
见鬼了,怎么有种“自己无理取闹,对方只好无奈包容你了”的错觉!已经摸到大门的何知曼悄悄抚平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见对方正在低头认真煎牛排,抓准时机果断推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很好,周围很黑,一个人也没有,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何知曼蹑手蹑脚跳下车厢,刚走出几步还没来得及狂奔,四周正在来回巡逻的三四十个黑衣人齐齐打开手里的灯头聚集照在女人身上。
瞬间被惊得脚下一滑的何知曼当场做起了弓步运动,边铿锵有力地喊拍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哇哦,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啊,做完运动该进去咯!”
她踩着小梯子爬上车厢,像是进入了安全领域,突然回身,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叉腰,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该死的黑衣佬,大晚上穿什么黑衣服啊,吓死人了知道吗!是想和黑夜融为一体还是怎样。一个个长得块头那么大,还摸黑走来走去的,有病啊,要不是你们手里有灯,我早被你们撞死了,你们赔得起吗……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干嘛熄灯,以为我看不见你们是吧,都给我等着瞧,明天天亮我再来骂你们!”
被骂得一脸蒙圈的黑衣人们:“…………”到底谁有病了?
何知曼关上了门:“真是气死人了,这群黑衣佬居然敢藐视我……”
夏娃尔坐在卡座前,好整以暇地单手撑着下巴:“狡猾的小姐姐,不逃了吗?”
“逃?干嘛要逃,我只是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结果外面一片乌烟瘴气。”何知曼边说边自觉地坐到卡座对面。
夏娃尔不再戳穿对方,把桌上刚煎好的牛排和黑胡椒酱推了过去:“吃吧。”
“好香啊,那我开动了。”何知曼不客气地拿起刀叉,蓦然一顿,奇怪地问:“怎么才一份,你的呢?”
“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不饿吗?”
“不饿。”
“……”何知曼停下动作,登时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这里面难道下了什么毒药吗?”
“如果我要害小姐姐,直接掰开你的嘴强行灌药就行了,何必浪费这等精力呢,你说是不是?”
“是了,非常有道理!”何知曼这才毫无芥蒂地切开牛排,大口嚼肉,边发出赞叹:“嗯,好好吃,口感鲜嫩,肉细多汁,有弹性……”
坐在对面的夏娃尔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对方进食,同时露出一脸羡慕,她有感道:“小姐姐,你真的很特别。”
“特别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