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与众不同。”夏娃尔双眸微微发亮:“莫名其妙地被我们抓起来当人质,身为一个受害者,明明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惨境,却吃好睡好,全然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你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感到一点害怕吗?”
何知曼抬头与她对视:“小妹妹,我说你,是不是有斯德摩哥综合症呀?”
“什么?”
何知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指受害者的人格魅力太过强大了,令你这个小绑匪无法自拔地仰慕受害者。”
“你哪里强大了?”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么,我心理强大啊。”何知曼恬不知耻道。
“这样呀。”夏娃尔陡然笑了起来。
“……”何知曼有点心虚地低头啃蔬菜——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家小妹妹忽悠过度了?她边吃边暗自打量对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想吃?”
“嗯?”
“因为你一直看着我——的牛排。”
“不,我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就是不能吃。”夏娃尔总算把目光移向别处。
这就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了,所以只是不能吃,而不是想吃?何知曼拿餐刀切下一块牛肉,用叉子递过去:“你吃呀,试试看自己的手艺,就这一小块。”
夏娃尔犹豫了一会,伸手接过叉子,放到鼻间嗅了嗅。她觉得味道很香,因为只要看着小姐姐吃东西的样子,自己也会跟着有种食欲大开的错觉。
何知曼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吃。
夏娃尔下定决心般一口把肉吃到嘴里,咀嚼。
“怎么样?”何知曼问。
夏娃尔点头:“很香,很好吃!”接着喉咙一滑,将肉吞进肚子里。
何知曼刚想把剩下的牛排也推给对方,就见对方倏地站起身迅速跑去卫生间,接着传来阵阵的呕吐声。
何知曼手里的餐刀瞬间掉落,满脸错愕——食、食物里果然有毒吗?!可是,可是她自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呀……
吐泻完的夏娃尔拿清水漱了下口,然后来到何知曼跟前,道:“小姐姐别怕,食物没问题,放心吃吧,是我自己不能吃。”说完脚步匆匆地转眼离开了车厢。
何知曼疑虑地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又看看盘子里的半块牛排,然后——叉起来继续吃。
**
半夜两三点,车厢内一片漆黑。
何知曼在沙发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满脑子都在想事情——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才能安全脱身,想着如何才能尽快联系上自己的势力,想着绑匪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抓兮遥,如果兮遥真的落到他们手中又会怎么样……
她思来想去,一点头绪也没有,看来只得从绑匪身上入手获取信息了。
何知曼起身,没鞋穿的她只能垫着脚尖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摸黑走去卫生间,才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个光头黑影正斯条慢理地在给梳妆台上的一颗头颅梳头!
瞠大眼睛的何知曼蓦地当场尖叫了起来:“哎呦喂哎呦喂,我的妈呀!!!”惊吓之余还不忘顺手把旁边的灯给开了。
光头黑影也被惊扰到般猛地掰断手里的梳子,在对方开灯之际快速地拿起毛巾罩在自己头上,转身背向对方——被看见了吗?自己秘密被发现了吗?可惜了,是你自己倒霉找上门来的,那别怪我……
惊魂未定的何知曼借着灯光总算看清了梳妆台上的头颅只是一顶长长的假发,而光头黑影正穿着一身熟悉的粉色洋裙,何知曼语气惊奇道:“你挡什么挡,我都看见了,你该不会有女装癖吧?”
此时的黑影面无表情,眼神阴鸷,死死握着手里被掰断的梳子柄——是你自己找死的……
看着对方发抖的背影,似乎是给气的,何知曼这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得罪人了,她害怕得连连后退:“天哪天哪,不会吧,你别生气啊……”
来不及了!黑影逆光转身,准备用尖锐的柄端对准女人——
看清对方真面目的何知曼呆了呆:“诶,是你呀?”
什么意思?黑影朝对方一步步逼近。
“你、你不是那个小光头呀,我记得你的名字,夏娃尔是吧?”这是何知曼第一次喊出对方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的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呼,还好是你,我以为是那个小光头,吓死我了!”
“……还、还好是我?”黑影愣怔地停在原地。
“对呀,还好是你,你都不知道我多怕那个小光头,我今天才刚得罪他,还以为他趁半夜偷偷闯进来要找我报仇呢。”何知曼喋喋不休。
黑影缓缓拉下自己头上的毛巾,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紧张得指尖发颤:“是、是我,我是……”
“你是夏娃尔嘛。”何知曼见对方说话支支吾吾,接话道,“听声音就知道了。”
“你、你不怕我吗?”不觉得我很丑?……夏娃尔垂下手臂,手里的梳子柄顺势滑落在地上,此时的她不复以往的棕色大卷发,唯剩一个可笑的、光秃秃的脑袋,她和亚当斯一样,是个永远长不出头发的人,是个丑陋的怪胎。
“嗯?为什么要怕?”今晚才给她煎过牛排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何知曼想了想,突然后知后觉道:“噢,你是说你的光头吗?哎呀,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看到你这个新发型我确实是有点惊讶啦,但比起这个,绝对没比看到那个小光头还惊悚……啧,我到底在说什么……”
感觉自己越解释越像是在损人,何知曼挠了一下额头,干脆行动起来,走过去,绕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夏娃尔走了一圈。
夏娃尔自始至终都没再动过,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狠戾,有不敢相信的胆怯,也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绕了一圈的何知曼重新站回对方面前,以手抵唇清咳了一声,认真道:“我觉得你的头型饱满,后脑勺弧度也很漂亮,整体轮廓非常好看,如果非要给点什么建议的话,嗯……”
何知曼一手搭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没事可以搽点护肤油,不能因为没有头发就不好好护理,你自己摸摸看,头皮是不是有点干干的,不够滋润?”
夏娃尔蓦然双颊一红,有点无措地拿下对方的手:“你、你……小姐姐你很讨厌耶!”说完,鼻子一酸,急促地转身跑回卫生间去。
“……所以我又说错什么了吗?”看着紧闭的门,何知曼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过去敲门:“夏娃尔,你出来,我要上厕所啦……”
躲在卫生间的夏娃尔看了眼门板,用手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眶:小姐姐,真是讨厌……
又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偷偷笑出来。
**
第二天,夏娃尔和亚当斯一大早同时被叫去做任务,徒留何知曼在车厢里睡到三竿自然醒。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书籍,连零食也没有,她无聊到专门跑下车去,对着周围的黑衣佬们挨个骂了起来,黑衣佬表示自己听不懂华文的时候,她又按自己的话翻译成外语重新骂了一遍,最后才心情舒畅的跑回车厢继续睡懒觉。
黑衣佬们纷纷表示: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尊大佛送上西天去?他们可以考虑改教烧香。
车厢门被打开,何知曼一下从床上跃了起来:“我好饿……呀,你哪位?”
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把手里的毡帽挂在到门边的衣帽架上,径直走去壁柜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声音低沉道:“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你就是他们捉来的人质吗?”
“我是,我当然是你们的人质!”何知曼走过去问:“你是他们的头目吗,绑匪先生?”
“既然你喊我‘绑匪先生’,就该知道我是绑匪之一,至于是不是他们的头目,你觉得这重要吗?”男人倒上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推给对方,“喝吗?”
“确实不是很重要。”何知曼把酒杯接过去,握在手里,回了一句:“不喝。”
男人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喝你还接?”
“倒前你没问。”何知曼被对方盯得有点发憷。
“我今天心情还不错。”男人饮了一口酒,“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自己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吗?何知曼垂下眼帘:这男人果然不简单,和那俩小孩不能比,这个不太好糊弄的说。既然人家发现了,她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周旋,开门见山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程兮遥?你们会伤害她吗?”
“第一个问题无可奉告;第二个问题,如果她肯乖乖顺从我们,自然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我只要问关于程兮遥的事,你都无可奉告是吗?”
“是的。”
“好,那我问完了。”何知曼把未喝的红酒递还给男人,然后转身朝沙发床走去,停顿了一会,又原路倒退回来,道:“那个,我问一下,夏娃尔是不是有病?”
中年男人挑了下眉。
“别误会,我不在是骂她,我问的是她身体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怎么说?”男人晃了一下酒杯,目光带上一丝警惕。
“她吃牛肉会吐。”吃完整块牛排的何知曼表示那牛排绝对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是夏娃尔。
“呵,她居然会去吃牛肉?”男人这下倒觉得有点稀奇了,问:“是你让她吃的吗?”
“呃……”何知曼突然有点哑然了,感觉自己在挖坑给自己跳,万一这男人根本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反而被她自己暴露出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