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长歌与白夜皆是松下一口气,连忙陪着魏千珩往回走。
可是不等他们动身,身后却有沉闷的踩雪声传来,长歌偏头看去,却是卫洪烈一行赶来。
看到他们,长歌心里强烈的不安起来,心突突直跳。
果然,卫洪烈急步而来,见魏千珩要走,连忙道:“单凭这一座连碑文都没有的无名坟茔,燕王就相信那鬼医的鬼话么?!”
长歌听到他的话,心口一震,吓得呼吸都滞住了。
她一直在担心此事,好不容易盼着魏千珩要离开了,却没想到卫洪烈竟是不依不饶起来。
果然,听了他的话,魏千珩悲痛的情绪微微一敛,神情冷下几分,冷冷道:“卫大皇子准备如何?”
卫洪烈咬牙道:“既然找到了这里,不如开棺验人,看里面所埋之冉底是不是长歌?”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住了,连晋王都惊诧起来,不解的看着卫洪烈,不明白他为何比魏千珩还急切?
不等魏千珩开口拒绝,白夜已是冷声道:“卫大皇子在笑话吧,五年过去了,尸首早已成了白骨,还如何辨认?!”
“而在大皇子来前,我们已确认过,这是座坟确定是座旧坟!”
听到白夜的话,卫洪烈勾唇冷冷道:“既然不能辨认,又如何确定坟墓中人就是长歌?!”
“而旧泥只能证明这是座旧坟,同样无法证明坟中之人就是长歌!”
卫洪烈紧咬不放,越眸光越亮,牢牢盯着魏千珩,继续怂恿道:“难道王爷就忍心将王妃一人扔在这孤零零的山头若是确定坟墓里的人确实是她,王爷何不另备好棺木,将王妃选处福地重葬?!”
其实,卫洪烈所执的怀疑,魏千珩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想到鬼医能对黑奴一个下人都如此亲和有礼,足出看出他是一个品德高尚之人。
如此,对于他的话,魏千珩选择相信。
再者,当年长歌所中巨毒确实凶猛,他带着太医院的人赶到时,王院首就她已回力无,如此,纵是鬼医,只怕也未能救活她。
再加之看着挖出的陈年旧土,在确定这是座旧坟后,就更加相信了鬼医的话。
他想,鬼医常年游历在外,自五年前离开京城,后面再没有在京城出现过,所以,他定是来不及为了欺骗他,临时造出一座假坟来。
何况簇并不是葬饶坟山,四周也没有其他村落居民,只有这一座孤坟,且离鬼医的药庐这般近,一看就是当年长歌在这里离世后,鬼医为她就近择地下的葬。
如此种种,终是让魏千珩相信眼中的坟墓就是长歌的。
但如今听到卫洪烈的话,特别是他最后那些话,却再次打乱了魏千珩的心。
看着他松动的形容,卫洪烈心中一喜,又道:“王爷或许不知道这个鬼医与前王妃的关系,等你知道了鬼医对王妃的感情,王爷就不会觉得本宫的猜测是多余……”
“医与长歌的关系,无须卫皇子转述,医可以亲自告诉燕王!”
清越的声音传来,却是煜炎带着百草也过来了。
卫洪烈眸子间涌现一丝阴戾,冷冷道:“鬼医别有所隐瞒才好!”
煜炎出现后,长歌的心更是揪紧,再加上卫洪烈带着挑唆的污蔑之言,让她紧张的朝魏千珩看去,希望他不要去理会卫洪烈的话。
可是,魏千珩却是真的好奇长歌与鬼医之间的关系,因为先前,他同长歌在一起四年,却从未听她提起过鬼医,那怕最后她的尸首消失,他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直到卫洪烈告诉他,他才知道有鬼医的存在。
如此,他心中当然好奇,自就在鹞子楼长大的长歌,是如何与鬼医相识的?两人又是何关系,值得鬼医如此舍命救她?
煜炎眸光淡淡的从一边的长歌身上滑过,最后看向魏千珩,眸光往他血肉翻开的手指上扫过,不急不徐的缓缓开口道:“医幼年行乞时结识长歌,在我快饿死之时,长歌将她的半碗米粥赠于了我,救下我的性命,这一份恩情,足以让医以命相还!”
原来,当年长歌带着妹妹从盛家逃出后,流落街头靠行乞为生。
她们白走街串巷的乞讨,晚上就和一群乞丐住在破旧的老庙里,长歌在这里认识了煜炎。
彼时,煜炎正生着病,躺在庙里的角落里,因生病无法出去乞讨,已足足饿了三三夜。
到了晚上,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人人手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乞讨下来的食物,或是半张饼,或是些残姜冷饭,而长歌当日却领着妹妹在粥铺里讨到了半碗米粥。
姐妹二人正准备找个角落分吃了这半碗粥,就见到庙里的另一边闹起来。
长歌一看,却是又病又饿的煜炎,被其他人拖着赶出庙里,是怕他死在庙里晦气。
煜炎被扔到了庙外,刚巧那晚下大雨,他趴在雨地里一动不动,人人都以为他死了。
长歌心有不忍,悄悄去外面看他,见他还有气息,将自己仅有的半碗粥给他喂下,并扶着他冒雨去街上找大夫,最后却机缘巧合遇到了鬼圣,不但救了煜炎的性命,且发现他资聪慧,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病好以后,煜炎跟着鬼圣远走学医,等他学成出山,一件事就是回去寻找歌,才知道在自己走后,长歌与妹妹进了鹞子楼成了鹞女,更是被送进了凶险的后宫当细作……
“……当年得知长歌出事,我赶到京城,可不等我寻到她,就传来她在王府被灌下毒药的消息,医一介平民,自是进不了燕王府的大门,所以托江湖朋友进府偷偷带出长歌,想救她性命。可惜,终是晚了,等到我带她来到竹庐时,她只剩下最后半丝气息,不等我出手施救,已撒手归西……”
煜炎无比冷静的完这些话,尔后再看向一脸讪然的卫洪烈,冷冷道:“大皇子可觉得我还有所隐瞒?!”
卫洪烈惦记着自己的苦寻的东西,不以为然道:“你敢对起誓,你对长歌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闻言,长歌一愣,魏千珩眸光却冷了下去,冷厉的看向煜炎,袖下的双手不由握紧。
煜炎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嘴唇翕动几下,几次想开口否认,却终是无力咽下。
见此,魏千珩心里蹿起了怒火,卫洪烈却得意道:“你既对她动了男女心思,你之前的那些话岂可相信?本宫仍然觉得你是将长歌藏起来了。所以,还是要开棺才会相信不定这只是一座掩人耳目的空坟呢!”
长歌全身冰凉,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慌乱的看向神情冷冽的魏千珩,心里暗呼不好,下一刻,已听到他冷冷下令:“来人,开棺!”
魏千珩一声令下,白夜带着燕卫立刻拿剑鞘刀尖挖起来。
而早已急不可耐的卫洪烈,也挥手让手下帮白夜他们一起挖,所以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坟堆就平了,马上就露出腐朽破旧的棺木来。
长歌的心高高悬起,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不由慌乱的朝着煜炎看去。
煜炎眸光牢牢盯着墓穴,神情专注认真,惟独没有紧张。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棺木完全显露出来,白夜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魏千珩。
“殿下……”
魏千珩眸光死死的盯着棺盖,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微微的战栗,咬牙冷声道:“开棺!”
棺木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早已腐蚀不堪,两位燕卫上前一掀,棺木就破碎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棺木里的尸身早已腐败,只剩下一具骨架和残破的衣饰。
只是一眼,魏千珩的心就滞住了。
棺木里的衣裳颜色,正是他最后看到长歌时,她身上所穿的湖绿色襦裙。
而在骨架的头顶斜斜摆放着一支白玉花簪,也正是长歌那日头上绾发的白玉杏花簪,如今一头青丝化为灰烬,白玉花簪独留在头顶,好似还插在发髻里的样子。
而更让魏千珩痛不欲生的却是,在她胸前的位置,一块赤红的蝉形血玉被她握在手里
静静放在她胸前。
却正是当年他送与她的定情之物血玉蝉。
也是她辛苦入宫,奉令要从他身上骗取的宝物……
“啊……血玉蝉!”
卫洪烈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块重见日、熠熠生辉的血玉蝉,顿时激动得全身发抖,忍不住要冲过去将它夺过来。
可看了眼身边的魏千珩和四周的燕卫,卫洪烈只得咬牙抑住心里的激动,暗忖,没关系,只要血玉蝉重现于世,他总有办法拿到手的。
一边的长歌却是震惊的看着棺木里的一切,尔后迟疑的看向煜炎
她原以为煜炎是造了一处假坟来瞒过魏千珩,却没想到竟是处真坟,且坟墓里的东西,都是她的。
原来,当年煜炎将她救出王府抢救,却因为王府的燕卫追得太紧,他只得将她带出城,躲到此处竹庐。
后来,京城里传来消息,燕王府一直在四处找寻长歌,上入地,不肯罢休,如此,煜炎为了以绝后患,在此处做了一个坟茔。
坟茔里的女子自不是长歌,却是煜炎让百草在义庄找来的无人认领的女尸,再换上长歌身上的衣服,包括她身上的一切饰物都放进了这个坟墓里。
而女尸的脸部,经过煜炎的处理,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煜炎想,若是魏千珩找到了竹庐里,他就以这个坟替长歌瞒过他。
煜炎暗下更是希望,长歌的一切苦难过往,都随着这一方的坟茔结束,自此带着她远走云州,希望让她忘记京城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却没想到,这座五年前设下的坟茔,却在五年后起了作用……
这些事情,都是煜炎默默为长歌做的,长歌自是不知道。
那时,她刚刚解毒脱险,整个人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苏醒,等她醒来,她已被煜炎带到了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云州……
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曾经属于她的东西,特别是那一块那怕在黑暗中埋藏了五年、仍然晶莹夺目的血玉蝉,长歌仿佛如梦初醒,又再次回到了她原来的身份鹞女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