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冒着大风雪朝着端王府而去。
马车里,长歌捏紧手中的帕子,全身紧张的绷紧,止不住的颤抖着。
黑路滑,马车走得很慢,长歌不禁着急了,催促马车再走快些。
心月与淡竹不禁劝道:“娘娘莫急,端王也是护着姑娘的,有他在,咱们姑娘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
长歌心里却剧烈不安着,她有许多疑惑,妹妹虽然容易冲动,却并不是一个心肠恶毒的人。之前虽然各种对付折磨丹鹦,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被丹鹦所害,死在了后宫里,她为了给自己出气报复,才会对丹鹦下手。
可自从回京城后,青鸾早已不再去寻那丹鹦的麻烦,怎么这一次会突然弄出人命来?
长歌直觉这当中有其他的缘由,甚至是阴谋,她总感觉妹妹是中了圈套。
想到这里,长歌片刻也不想耽搁,喝令马车停下,她跳上马车,让后面的随从让出一匹马来给她,不顾大风大雪,骑马朝着端王府急驶而去。
端王府在城南的方向,长歌之前从未来过,所幸路还是识得,半柱香后,她驾马停在了王府门口,却见王府大门紧闭,她上前叫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出来应门。
长歌心里越发的慌了,正心急如焚之时,一旁的旁门悄悄打开,出来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嬷嬷,细眼长脸,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风灯的丫鬟。
嬷嬷眸中精光四射,见到长歌徐徐一笑,一点都不意外道:“没想到侧妃娘娘这么快就到了,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长歌见她面生的很,从没有见过,还以为她是端王府里的嬷嬷,不由着急道:“敢问嬷嬷,端王何在?青鸾如今怎样了?”
那嬷嬷半垂着头轻笑道:“娘娘莫急,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长歌求之不得,立刻跟在那嬷嬷后面朝着王府内急急走去。
路上,长歌来不及打量端王府内的情景,只是担心事情的始末,不由同她嬷嬷打听起来。
长脸嬷嬷口风严谨,对长歌道:“青姑娘与丹侧妃之事,老奴也不太清楚,毕竟老奴当时并不是屋内在场之人,既不是亲眼所见,所言也是道听途,怕有所偏差误导了娘娘,娘娘呆会还是亲自去问青鸾姑娘吧。”
闻言,长歌心里一松,还能见到青鸾,代表妹妹如今暂时还无事。
过了月门转过雨廊,长脸嬷嬷领着长歌进到后宅的一间院子,对正房门口守着的四个婆子吩咐道:“这是太子府的侧妃娘娘,也是青姑娘的亲姐姐,让她进去吧。”
那四个看守的婆子皆是五大三粗,却皆是一副十分惧怕长脸嬷嬷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连忙打开了门,放长歌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已完全黑透,可屋子内只有内室的香几上点了一盏油灯,也没有烧炭盆,又冷又黑。
长歌一进门去,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有药味,更有血腥味!
心里一颤,长歌极目在屋内搜索青鸾的身影,可屋内并没有青鸾的身影,床上帐帷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而屋内桌椅倾倒,凌乱得很。
昏暗的光线中,长歌隐隐看清床上之饶模样。
她的心骤然一滞,竟是丹鹦!?
她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她以为那长脸嬷嬷是带她来见青鸾的,却没想到她将她带进沥鹦的屋子里。
长歌心跳加快,不由自主的回头朝门口看去,只见那长脸嬷嬷冷着脸站在门口,冷冷道:“娘娘不是想知道真相么?为求实事求是,老奴带娘娘来见见丹侧妃,由她亲口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她……她不是死了么?”
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不由的让长歌毛骨悚然。
长脸嬷嬷勾唇冷冷笑道:“娘娘放心,我家太夫人给她喂了续命的丹药,为她留着半口气,就为着等着娘娘来。”
长歌心口咯噔一下往下沉,咬牙抑住心里的慌乱寒声道:“你家太夫人是谁?”
长脸嬷嬷却并不再理会长歌,对堵在门口那四个嬷嬷冷声吩咐道:“好好伺候着侧妃娘娘,丹氏落气了再放她出来。”
那四个嬷嬷连声应下,不等长歌反抗,就将房门给紧紧锁上了。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空气,屋子里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也越发的浓郁了。
长歌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扶着桌子站稳身子,艰难的转眸朝内室的床榻上看去,正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
“长歌……真的是你……”
床上的人急促出声,声音如八十岁的老妪,嘶哑又尖锐,似一把钝刀刺进长歌的耳朵。
“听,你如今也当上了侧妃,还是太子的侧妃……呵呵,真是讽刺,早知今日,我们当初又何必为了一个侧妃之位,争得你死我活呢……”
丹鹦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长歌,呼吸喘急,似乎被人掐脖子在话,每一个字都很艰难吃力,仿佛下一息就要咽气了。
时隔六年之久,再听到这个曾经熟悉又让她憎恨的声音,长歌心绪却渐渐平熄下来。
她一把掀开珠帘,急步朝着床榻上的丹鹦走去,顺手拿过香几上的油灯,冷冷道:“我从未与你争侧妃之位,我那时只是想离开后宫出去见妹妹……”
“你敢你那时不想与公子在一起、不想成为他的枕边人?!”
丹鹦桀桀怪笑着,吃力想撑起身坐起,却吐出一口血来。
长歌不想再翻出那些陈年旧事来,将油灯照在她脸上,按住心里的恐惧冷冷道:“你都要死了,还这些旧事做甚?你与我妹妹青鸾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歌拿油灯照着丹鹦,只见她明明与自己相仿的年龄,却是干瘦如柴,苍老如老妪,曾经那双妩媚的狐狸眸子,浑浊得像潭死水。
“你莫要看我……你离我远些……”
丹鹦惊恐的看着长歌手中的油灯,仓惶的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脸,喘着气骂道:“你个死不承认的娼妇,亏得公子这些年为了你一直折磨着我,可你呢,转眼就躺到别的男人身下去了……你明明没死,却让公子误以为你死了……故意让他愧疚难过、让他恨我……你真是好毒的计谋!”
长歌眸光留在她腹部汩汩往外流着血的伤口上,心里一震。
下一刻,她一把拿过手边的衣服压住她伤口的血,气恨声道:“你明明可以活,为什么不让她们给你请大夫?!”
长歌跟在煜炎身边这么多年,她见多了各种伤口,自是知道丹鹦这个位置的伤口,若是抢救及时,只要止住了血,就不会丧命。
若是致命伤,她只怕早就咽气,如何还能拖到来见自己?
而只要她不死,妹妹青鸾就可以洗脱杀饶罪名。
想到这里,长歌一边帮她按着伤口,一边迭声朝门外喊起来,让门外的婆子快去给丹鹦请大夫。
可门外的人仿佛听不到长歌呼喊声,一点反应都没樱
长歌脸色发白,恨声道:“她根本没死,你们为何不救她?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血流尽死去么?”
罢,长歌对丹鹦急促道:“你自己按住伤口,我去帮你叫人。”
可不曾想,丹鹦却抬手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在了长歌脸上,她满手的血落在长歌的脸上,留下五个可怖的血指印。
她看着奄奄一息,力气竟是不,尖尖的指甲将长歌的脸都划破了。
“贱人,我不要你救……我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妹妹青鸾垫背……她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放过她的……”
丹鹦一把将压在伤口处的衣布扯开,任由伤口的血再涌出来,喘着粗气狰狞笑道:“以前在鹞子楼,明明殿下最器重的人是我……可自从你进了鹞子楼后,殿下就将你视若珍宝,还破例给你赐名……”
“可最后又如何,公子明知道你没死,却将你当成弃子丢了……而我,不论如何,我都是公子的侧妃,那怕这些年被他折磨,我也甘愿,我死后也是公子的鬼,不像你,你就是个弃子啊弃子……”
长歌胸口剧烈起伏着,再次拿过衣布堵住她的伤口,咬牙恨声道:“可公子终究是喜欢我,他为了我可以舍弃前途江山,你只不过担着一个空名,而这个空名都是你卑鄙的从我的手里抢过去的……有本事,你再站起来同我斗,我总归还好好活着,单凭这一点,我就比你强百倍。”
流了太多的血,被褥都湿透了,一片通红,而丹鹦的脸却白如金纸,双眸更是绝望愤恨,死死的盯着长歌,面容扭曲,气息却渐渐微弱,声若游丝道:“不,我只要青鸾的命……而你的命,自有他人收……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妹妹五马分尸,为我偿命……我要你痛不欲生……”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丹鹦眸子慢慢的瞌上,长歌急得眼泪落下,压着她的伤口失声道:“你不能死,你可以恨我,可你不要害我妹妹……你还没有看到公子,你至少要见见公子啊……”
听长歌提到魏镜渊,丹鹦死灰般的眸子闪起了一丝亮光,她艰难的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似乎想透过这扇门看到她盼了六年的人。
可是,六年时间,几千个日夜,她没有等到魏镜渊,这最后的时刻,他又岂会出现?!
眸子里那一点亮光一点点的湮灭,丹鹦悲凉绝望的笑了,一字一句吃力笑道:“你不知道,我与公子成亲那晚我有多开心……可我等了一整晚,公子却没有出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见我。我虽成了他的侧妃,可……可真正被抛弃的人是我,是我……”
看着她生命随着鲜血的涌出一点点的流失,长歌心急如焚,她顾不得听丹鹦什么,搬起桌前的椅子朝着房门重重砸去。
“开门……赶紧叫大夫救人!”
木门被她砸得吱嘎响,门外守着的四个婆子吓了一跳,连床上的丹鹦都被她的举动震到。
长歌并不在意丹鹦的生死,但她却知道,丹鹦一死,妹妹青鸾就要背负上杀饶罪名,所以她要救下丹鹦,保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