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越想越恼怒,在浑身僵疼中艰难穿好衣裳、接起外骨骼,正咬着牙想怎么教育那个类人基本的礼貌,房门突然震响。
声音几乎能撼天动地,不止脆弱无助的房门,甚至连墙壁和天花板都在震动!
灰尘从四壁洒落,淋了呆若木鸡的酒鬼满头满脸。
他一个箭步奔过去,拉开门,左手迅速一架,拦下伏雪焰砸来的铁拳,怒叱道:“你在干什么!”
“你让我敲门。”伏雪焰愣了愣,收回手。
“敲门!你敲……”个头的门!
房子都要塌了,有这么敲门的吗!
酒鬼一顿,知道这么说完全对牛弹琴,索性反手一拽,将她拉到门前,伸出左手弯曲指节,“咚咚”轻敲了两下门板,然后使劲瞪她,“这才叫敲门!”
“这动作有什么意义?”伏雪焰又皱起纤秀的眉头。
酒鬼深呼吸,拿出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耐性,“告诉房间里的人你要进门。”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在门外。”伏雪焰淡然道,“你昨晚既然可以伪装休眠,说明你有一定的精神力基础——虽然我不知道你以旧人类的基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门口有人。”
“是,我是知道你在门口,但谁知道你会突然闯入?进门前要先敲门,这是基本的常识!”
“我们从不做这种无意义的举动。”伏雪焰道,“尤其是对待拥有精神力的同类,如果不想让对方进来,提前就可以在远处设置精神屏蔽,避免相互打扰。你既没有设置屏蔽,也不警惕门外的我,在我进门时更没有相应准备,这与你的精神能力不符合,在我看来,你同样非常奇怪。”
“废话,我跟你当然不一样。”酒鬼愤愤甩开她,措辞半天,又不想骂脏话,别扭地喷出句,“你这个粗鲁的类人!”
“浑身上下一团糟,连自己的卫生都不能认真清理。”伏雪焰说得平平淡淡,把他的话还给他,“你这个粗鲁的旧人类。”
用这种一脸漠然的表情,说着杀伤力极强的话,更让人暴躁了!!
酒鬼被戳到痛脚,怒火终于冲天燃爆,理智都被蒸发干净了,一拳便揍了出去。
伏雪焰只能咬牙硬接,这次的松弛剂药效不如上次猛烈,却绵绵不绝,持续更长,如今她要走两步都得喘三下,更遑论再跟酒鬼打一架。
但她并没有坐以待毙,拼尽全身力气,还是抬起膝盖,在酒鬼一拳打在她肩膀时,重重顶上他的腹部。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又同时双双倒地。
酒鬼抱着肚子,直嘶冷气,而伏雪焰仰躺不动,像条咸鱼。
“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把你从雪地拖回来。”酒鬼发泄般用拳捶地,想来是真疼得狠了。
伏雪焰虽然难以动弹,倒也听见了他的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次把自己丢出去呢?
旧人类的行为真迷惑啊。
对了,驴又是什么?听上去似乎很强,居然能踢酒鬼的脑袋。
嗯,要警惕的事物又多了一个。
……
……
将疼痛忍过去后,酒鬼喘着粗气爬起来,怒踹了桌子一脚。
但他立刻发现,自己竟然能踹到桌子了?
原先包围长桌的垃圾已被清空,水泥地面拖得光亮洁净,地上没有一点不该有的东西,墙上的蛛网也都已消失,空气中充溢着清新的水汽味道。
刚刚一直在气头上,现在才注意到,原来是真的打扫完了——按照他随口的吩咐,甚至比他预想中做得更好,看不出一丝敷衍。
酒鬼带着惊讶和疑惑,用审慎的全新目光,看向伏雪焰。
伏雪焰则重新收拾好酒鬼踹翻的桌子,坐到沙发上,安静地回视他。
酒鬼突然有些懊恼,刚才被她一激就忍不住动手,好像过于冲动了,似乎应该听人家把话讲完……
可她是个类人!还是个异性!被这么直白地戳痛脚,是个人都会生气的!要不是身体不便,外骨骼不能浸水,研究站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至于脏成这样吗!何况她昨夜也偷袭了自己,居心不良,算不上什么好人!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把她扔进过暗河、拖进过雪地,她还能真把卫生打扫了,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仔细一算账,大家好像谁也不欠谁……
在诡异的沉默中,酒鬼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几次朝伏雪焰看过来,瞥了眼刚刚他揍的那片肩膀,又别扭地挪开眼。
伏雪焰依旧平平淡淡,“我不懂你们旧人类,只能做到这样,如果有另外的需求,你可以说。”
酒鬼还得端着,干咳两声:“嗯……咳。”
“我习惯住在干净的地方,或许旧人类对我们始终有偏见,但我们并不是野蛮的兽类。”伏雪焰继续道,“你把我从雪地拖回来是事实,在我偷袭你之后,你也没有杀我。所以,作为回应,让我做的事情,我会做好。”
语气自然,就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份新工作。
其实扫清所有的垃圾后,这个大厅还显得挺有怀旧风格,靠墙放着几个木质立柜,中间有张长方形木桌,桌脚微微向外翘起,装饰的流线顺畅而美观。
伏雪焰很喜欢屁股底下的棕皮沙发,一坐便深陷下去,再把背脊靠在宽阔柔软的椅背上,很容易就让人变得慵懒。
那边厢,酒鬼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大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而自然端坐在主位的伏雪焰,仿佛才是这里的主人。
“嗯,还可以,挺好的。”他摸了摸鼻子,试图把先前的尴尬遮掩过去。
然后他顿住,对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悔又恼,不想继续待在类人灼灼的目光之下,索性转身进入走廊,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