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君子西陵绰,七个金字闪瞎眼。
“那小兔崽子西陵唯算什么?西陵绰儿子都那么大了,还算没有家室?”黎千寻不服气,也不知道他为啥不服气,可能男人之间有时候就是有点无聊的不蒸馒头争口气吧。
晏茗未笑了笑:“欢儿是义子,阿绰并未娶亲啊。”
黎千寻眉梢一挑瞪了一眼晏茗未,啧啧有声道:“你的意思是连儿子都有了省得自己生了,不用教不用养,还是黄金单身汉呗?”
黎千寻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着晏宫主把册子翻回去,摊开第八页第七名指了指:“风流潇洒的有钱人,我记得你也有主了,你怎么还在榜上?”
晏茗未也不接话,眉眼弯弯笑得他心里痒得慌,黎千寻眉毛一竖,拍了拍一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琐隐:“帮我拿支笔来。”
很快笔墨齐备,黎千寻袖子一挽,又盯了一眼怎么看怎么欠收拾的晏宫主,拎起笔大刀阔斧地把晏茗未三个字划掉,又在理由那一栏里“断袖”两字之后加了几个字:已有家室。
添完之后又看了看那人,突然觉得不对劲,咬着笔杆啧舌:“哎呀写错了。”
晏茗未笑道:“哪里错了?”
黎千寻哼他,一边翻开自己那一页:“有家室的是我,不是你。”
改完了花榜之后,黎千寻心满意足地合上小册子,抓着晏宫主的手摸了摸,笑眯眯地道:“以后你就有主了。”
看完花榜,这人扭头又把世家男子榜拎了起来,似乎是准备把这个让他不爽了好几年的东西做个了结,即使只是单方面的。
虽然之前就有点准备,仙市上开始传言七情散人重新出山的消息之后这个男子榜恐怕会有变动,看到第一页“七情散人”四个大字的时候还是不由一阵恶寒。绿水什么德性六壬灵尊实在是太熟悉了。
榜单排名变动十分整齐,所有人向后平移,可怜的第三十名,就这么被挤出去了。
看到现在排在第五位的江上寒,黎千寻还是忍不住想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他这辈子就跟那个蠢笨的“江小胖”针锋相对得最多,所以事事遇上都免不了想先损他几句。
琐隐送完笔墨之后又返回了乱音坊,黎千寻这时候看着人家儿子不在眼前,指着江上寒的名字便笑:“哈哈哈,江小胖差点就掉出前五了。”
明知这个排名变化没啥意义,却还是莫名笑得十分开心,他这边纸页翻得哗哗响,正笑着却听到对面有人低低“哼”了一声,脚步声也很快接近小戏台。
“哼,七情散人本就不属于世家青年男子,那个不能作数。”
黎千寻特别麻利地将册子一合,抬头微笑,伸手抱拳十分正经地打招呼:“哎呀这不是江…”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下,“前江宗主吗!”
江上寒咬牙,没理他,而是微微错身跟晏茗未招呼了一下,也很随意,因为他对这俩人都有点一言难尽的“嫌弃”。
黎千寻锲而不舍的退了半步,拧着身子双手一把抓住江上寒的手腕狠摇了两下,只当他也跟自己招呼过了,笑眯眯地继续问好:“江前宗主啊,这儿可是论法道会,你凭什么来啊。”
江上寒皱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黎尘你够了啊,如今江几蕴那个为所欲为的作风恐怕都是你教出来的。”
“嘿。”黎千寻松了手,收起脸上的戏谑特别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就错了,我六个弟子就她一个是那样的性子。”
江上寒眉心松了松,看看晏茗未,又看看黎千寻,虽然表情看不出尴尬,但那句大抵是早已深思熟虑却依旧在出口前斟酌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听着似乎仍是有几分局促:“你和江几蕴,你们师徒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
江上寒还是习惯叫江几蕴,毕竟江娆是他祖宗,这个身份差太过根深蒂固,他也不敢直呼其名。
黎千寻轻挑眉梢笑了笑:“你觉得呢?”
江上寒没他那么不在乎身份和形象,眼下在街边站着总觉得不妥,而且这个事是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他看了看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沉声道:“移步乱音坊吧。”
黎千寻和晏茗未跟在后面钻进了乱音坊的水瓢肚子,琐玲珑和琐隐正在屋里忙活着,亮堂堂的大厅里十分宽敞,桌子上已经沏好了茶,还有似乎是刚出锅的栗子糕,淡淡茶香和栗子的香甜扑面而来。
这些东西恐怕是琐隐第一回在傀儡戏后台看见晏茗未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黎千寻笑着给琐玲珑打了个不用行礼的手势,后者便也只是微微颔首。
几人落座之后,江上寒又跟凑过来的琐隐小声说了句什么,琐玲珑才领着他离开。黎千寻看着江上寒那一脸正经也遮不住的暖暖笑意啧了下舌,十分不见外地捏起一块栗子糕,也不嫌烫得慌直接就往嘴里送。
咽下之后才乐呵呵的开口:“我们家玲珑丫头是不是特别贤惠?”
江上寒只能皱眉,一字一句道:“现在是我夫人。”后三个字特意咬得特别重。
黎千寻挑眉:“现在知道是你夫人了,之前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临水镇?”说着顿了一下,更正道,“不是一个人,还有琐隐,他们母子两个,江小胖,我可是听说,玲珑最初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天一城江氏的人啊?”
江上寒眉头拧成一朵花,认错倒是挺快:“我骗过她,当年我只是一心想拿到乱音琴,因为这是祖训。”
果然是意料之中,黎千寻端着茶盏吸溜吸溜小口喝着茶,一边看着他:“现在呢?”
江上寒严肃道:“江几蕴的误会解开之前,我会脱离天一城江氏。”
误会解开之前……
喝得再慢,黎千寻还是被热茶烫了舌尖,他呲牙咧嘴的放下茶盏,抽着气吐字都模模糊糊的:“要是没有误会,或者你等来的是更深的误会怎么办?”
江上寒看着黎千寻,沉声道:“我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才敢说这之间有误会。”
黎千寻顿了顿:“我也知道,那日在云水谣,你将许诺的将离琴拿给玲珑,用什么交换你知不知道,是百鬼丹吗?”
江上寒点头:“是,不惜一切代价重炼红朱祭笛,江几蕴一直在搜集七灵。”
“嗯。”
江上寒接着道:“搜集七灵是为了召唤往生轮。”
“嗯。”黎千寻仍旧一个字点头,不屈不挠地拨弄着眼前的小茶盏。
江上寒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声音也不知不觉拔高了许多:“她召唤往生轮是为了让你重新活过来,这个你知道吗?”
黎千寻看着有点激动的江上寒,稍稍怔了一瞬,有点道理,只不过这个因果关系分析得太过草率,江上寒毕竟只是现世的修者,几十年阅历而已,很多事都不清楚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如此肤浅又轻易的结论,如何去信?
说到底他也只是不想看着自己家族出这么大的变故而已,作为后世子孙,没有人会主动去接受这么一个天大的piàn • jú。
黎千寻踢了踢他的凳子,没心没肺似的笑着,夹枪带棒地嘲他:“身份,稳重,坐下。”
江上寒是真着急啊,也想不通为什么眼前这人能这么铁石心肠就认定了自己徒弟是仇人。
“你不信我?”
黎千寻笑:“我凭什么信你?”
江上寒又是咬牙又是攥拳,真恨不得扑过去再跟他撕上一架,可是他不能,暂且不说他知道了这人是谁就不能再那么没大没小,就眼前晏茗未那个不动声色淡淡看着他的样子,再想想还有给了他机会等着看他表现的琐玲珑,江上寒真是觉得自己简直腹背受敌那叫一个尴尬。
他磨着牙一字一句:“那你怎么才信?”
话说到这份儿上,可不就杠上了么,江上寒有点固执,小时候就没那么聪明活络,连个软和话都不会说,几乎从来不会给自己打圆场,被带到死胡同就是吃亏也得撞塌了墙才出去。
黎千寻象征性地拽了拽江上寒的袍子,啧声道:“你先坐下,哎呦我这又没说我就非跟她卯上了,你说的我信不信都一样,我已经见过娆儿了,谁家的弟子还没犯过错,跟你我都没计较过,我跟她计较个什么你说对不对?”
黎千寻也是没正经惯了,眼下这劝别人别激动都要顺带戏弄戏弄对方。江上寒闻言表情倒是松了松,神色依旧严肃,不放心地问道:“当真?”
黎千寻点头笑着:“当真当真。”
黎千寻他们从豢龙棋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巳时中了,仙市上五个人被冲成了三拨各行其是,又在七拐八绕的街上走了小一个时辰,眼瞧着就到了午饭时辰,黎千寻掐着的时间是黎阡嘱咐他的午后申时,也不着急回,这就赖在乱音坊准备蹭饭了。
早就跑没影的那三个他也不担心,西陵唯身上有钱手里有剑走到哪都吃不了亏,更何况还有两只通天本事的神兽跟着。
琐隐的长相跟玉苁蓉实在太像,而且这孩子也修乐术,不出意外的话乱音琴以后便是他的灵器,黎千寻看着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凑过去指点些什么。
午饭之后他也没再上街乱晃,就猫在乱音坊里头跟琐隐两个人脑袋抵在一块儿看着那孩子炼弦调琴,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