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音琴前些日子被琐玲珑交给香薷带给了黎千寻,琐玲珑是什么意思他明白,而且还在摘地狱兰时误打误撞派上了用场,只是如今他也用不上了,便将琴从乾坤袋里拿出来还给了琐隐,琐隐看到琴的时候还诚惶诚恐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之前琐玲珑是很少让他碰那把琴的,都给孩子吓出毛病了。
乱音琴在玉苁蓉用着的时候,琴尾处曾系着半块很小的青玉玦。是玉苁蓉六岁那年跟灵尊上镜图山的时候带着的一块石头,后来她开始入道修炼,便也小心翼翼的将石头一起打磨,她长大之后,石头也被磨成了一块玉玦。
挺粗糙,也不怎么好看,那姑娘将玉玦一分为二,一半系在乱音琴上,一半给了师父保存。
如今乱音琴尾空空如也,玉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遗失了。
黎千寻在把乱音琴给琐隐的时候,同时也将他之前从丹鼎峰剑冢里刨出来的另外半块玉玦给系在了琴尾,他不会打什么好看又结实的花结,便在锦绳上串了一枚刻了暗符的铜钱。
差不多在他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早把乱音坊这档子事忘到九霄云外的西陵少爷和雪绫绡这才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西陵唯扒着门往里瞅了两眼,雪绫绡就是鼻子灵得很,直接没打招呼就钻进了门,看见琐隐在桌子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冲过去抱着人孩子就蹭,给琐隐吓得咯噔一下小脸都白了,半晌才特别局促地喊她一句:“雪姐姐。”
西陵少爷提着剑蹭进来,看看晏茗未:“师父,我们该回去了。”
黎千寻笑他,故意装蒜:“今天这么早,你有事啊?”
西陵唯跺脚:“碧连天的人都快到了,你不回去我自己去!”
西陵少爷说完话就往外跑,仙市就在豢龙棋田外头,又不太远,他也不是小孩了,自己回什么的这种事拿来赌气都显不出叛逆的豪迈来。
在场的大人也都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回去就回去呗,西陵唯走出门口之前,黎千寻随口还交代了句话:“你不是想学那个冰盒的符咒吗,再去买一个带回去,晚上教你。”
小少爷身形一顿,一双眸子亮闪闪喜滋滋地应:“好!”
门口一暗,西陵唯钻了出去,江上寒往外边看了一眼,回头道:“碧连天也是今日入门?”
黎千寻视线还在门口处,随口应着:“嗯,怎么,天一城的人也来了?论法道会江氏的安排你也知道?”
江上寒脸色一黑:“废话,论法道会是几个月前就在筹备的,几乎所有安排都是我定的我会不知道?”
黎千寻回头,挑了挑眉轻飘飘表示质疑:“那可不一定。”
江上寒径自道:“江几蕴从一月前就没回过天一城,她跟本没有时间重新安排我的部署…”
听到这句,黎千寻忽然抬手打断:“慢着,我刚想起来,那天在香炉镇的大船,江几蕴也在船上?”
“当然。”
“哦…”
江上寒忽然神色一变,盯着黎千寻道:“对!就是这个香炉镇,茶馆里有什么蹊跷你也不说清楚,你和晏茗未走之后还是江几蕴留下人去查的。”
黎千寻奇道:“查?查什么?你们查出什么了?”
江上寒:“不是我们,是她。”
黎千寻:“……那你说这么热闹,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上寒略沉吟片刻:“香炉镇上的歌舞坊不是江氏的产业。”
黎千寻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个?”
说到这个,江上寒脸上竟然带了点高深莫测的笑意:“我们的船靠岸时见到了那艘花船,同时得知数月内河道里并没有通行客船,便想到你跟晏茗未应该是乘那艘船往南边来的,派人去问过之后便确定了,之后你神神秘秘地问我香炉镇是不是都是江氏的,应该是在船上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吧?”
黎千寻夸赞道:“哎呦江小胖,士别三日不得不刮目相看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是不是我们家玲珑丫头驭夫特别有道?”
江上寒特别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黎千寻一边乐一边接着问道:“那之后香炉镇茶馆的事江几蕴交给谁去查了?”
江上寒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才道:“这个人,有点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
江上寒道:“那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豢龙棋田了,天一城宗室弟子里我有信得过的心腹,之前有递消息给我,现在江几蕴没有亲自以宗主的身份入驻豢龙棋田,而是让这个人代替了。”
黎千寻:“谁?”
江上寒道:“此人名叫阴融,曾是天一城第十二代家主的义子。”
“十二代家主?”黎千寻想了想,虽然他对门派世家的长老家主之类怎么换代怎么继承这些东西不太了解,但江上寒排第几代他还是知道的,这么往上推一推似乎也不怎么难,算明白之后他皱眉,“不是你爹吗?”
江上寒显然早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特神秘的蹙着眉心道:“不是,天一城当家人换得极其频繁,而且有时并不是江氏宗门血统的人,而这些非宗门血统的宗主也不会单独列位于江氏祠堂之内,这个你知道吗?”
黎千寻眨眨眼皮琢磨一瞬,又看了眼晏宫主,才道:“不久前刚听说过。”
江上寒皱眉,嫌弃得跟看着什么不可救药的玩意儿似的:“你是不是三句话不看他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黎千寻捧着脸呵呵笑着耿直道:“你别说,还真是。”说着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一低,“怎么回事?”
江上寒道:“第十二代家主是在我爹上位后不久出现的,也是个女子,同样能驾驭月将剑和星辰石,当年围剿斜月台时不幸殉道。”说到此处,江上寒顿了一下,“你应该能猜到这女子是谁了,围剿斜月台是在二十四年前,当时天一城并未列入四方十八门内,而且据江氏长老们说,那次围剿,外界并不知道除了碧连天之外还有江氏的人参与。”
黎千寻咬着嘴唇,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和黎氏联手而且并未张扬…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阴融又是怎么回事?”
江上寒继续道:“第十二代家主殉道那年阴融已经成年,我爹曾告诉我,本以为她死后长老和弟子们会直接推举阴融为家主,但事实却并未如此,而是让我爹继任宗主。之后阴融这个人就像是被凭空抹去一般,再也不曾在天一城出现,甚至以江氏如此庞杂的联络网,都没有在修真界任何地方找到他的踪迹,所以江氏之外别家并不知情。”
黎千寻一字一句地听完了江上寒的话,抬手捏捏自己额角,没吭声,他有点乱,突然得知原来斜月台被围剿灭族并非黎氏一家的“功劳”,但是向来强势张扬的江氏却又为何隐藏如此之深?而这之间又突然出现的这个阴融又是谁?
黎千寻看了眼身边的晏茗未,发现他也轻轻蹙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他伸手碰了碰那人,却见他微微一惊而后才应声,表情里的疑云瞬间消失。
“阴融!阴融!”一屋子人都有点凝重的时候,那小八哥又开始扯着嗓子喊了,而且还是现学现卖。
黎千寻冲那小畜生勾勾手指,小东西颠颠儿凑过来之后,迎面一个脑瓜崩弹在硬硬的尖嘴上,眼冒金星委屈得黑眼珠都被水淹了,扑了两下翅膀又叫:“坏人!坏人!”
申时将近,几人从乱音坊出来,黎千寻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转到西边的太阳,暮色尚远,但此时天边却已经堆起了长长一道红云。
鸲鹆岁久能人语,魍魉山深每昼行。
天色将变,下雨的时候被淋的可从来不分好人还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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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注释
1、升平炙:烧尾宴第四十道,三百条羊舌鹿舌乱炒主菜。寓意和菜名一致,歌颂四海升平太平盛世。【也可以戏称为颂扬统治者治国有方的溜须拍马的菜2333
2、鸲鹆岁久能人语,魍魉山深每昼行。
先来注个音,鸲鹆,来一起读,quyu(渠玉)。
出处在这里。鸺鹠岁久能人语,魍魉山深每昼行。——纪昀《阅微草堂笔记》
鸺鹠,来继续一起跟我读,xiuliu(修流),是现在一部分能家养的一种小型猫头鹰,一个巴掌大小,没有支棱起来的两只猫耳朵,圆脑袋挺可爱的。
但是我这里需要的不是猫头鹰,所以就换了个种类,鸲鹆又叫八哥,这应该都认识吧,跟乌鸦似的黑不溜秋的那种鸟,会说人话,但是不会说啥好话。
有人私问我什么意思,所以补注释。这句意思大概是,那个鸟活得久了会说人话,而一些妖魔鬼怪在暗处猖狂久了也有可能在大白天出来晃悠。是不是线索自己掂量哈~
以后大家不要弄错吼,纪先生原句里是鸺鹠,长相很萌的小猫头鹰,之所以更多解释鸺鹠也是为了不要记错,我可不想来个偷梁换柱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