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不会相信。
此刻,我与小格里高.阿加曼德单独呆在石堡的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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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小厅里,我正要和阿加曼德夫人说“不“,杰勒德却推着轮椅上的他推开了门。
“弥赛亚.卢比奥小姐,”轮椅上那名男孩的声音就像涌动的泉水般清冽,“我能……和您单独说话吗?我是格里高.阿加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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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说,小格里高确实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不同于达利安的棱角分明与充满阳光,他更像是橱窗里陈设的精致易碎的水晶娃娃。
哪怕呆在花丛里,他的身旁也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冷光隔绝了那缤纷的色彩。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如月光一样清冷,如情-诗一样忧郁。
这说的就是他。
在我审视着他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一个胆小鬼。
我在心里说道。
我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怯懦的家伙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想要娶我!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这一刻,我站在他身前,故作凶狠的斜眼瞧他。
他没有立刻搭话,而是略显紧张的用修长的指头指了指对面的长椅。
再次看了他一眼,我坐了下去,还恶劣的架起了脚,只不过面前的那透亮的眼睛让我又不自觉的把脚放了下去,还下意识的抚平了红裙上的褶皱。
他似乎弯了一下嘴角,又在我皱眉的刹那将那儿的线条给抚平了。
“抱……抱歉。”他嗫喏着。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弥赛亚小姐!”他立刻扯住了我袖口上的丝带,又立刻松开,“抱歉!我只是,只是我想恳求您一件事!”他仰头瞧着我,这一刻,我才发现,在明亮的日光下,他那双眼睛居然是深紫色的,每当他移动视线,里面都会闪出一串如同流萤的光芒,真好看。
看来,如果一会儿我忍不住动手揍他,一定得避开他的眼睛。
我暗自对自己说道。
他那尖尖的鼻子好像也不能揍。
如果我揍他那薄薄的嘴角的话……他的牙会不会飞出来?
也许是我的目光有点儿瘆人,他浓密的眼睫在不停的抖动,这让我心情忽然大好,“有话就说。”
“……我想恳求您,别对妮萨婶婶说那句话。”
妮萨婶婶?
他在说阿加曼德夫人,对不对?
至于他嘴里所说的“那句话”……噢,就是我想的那句话,对不对?
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啪”的握住了他的轮椅把手,这似乎让他吓了一跳,猛的紧靠在靠背上,接受我自上而下的审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小格里高少爷?”
他眼神有些惊慌,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嗯?说啊!”
他的眼睫垂了下去,“……您不想嫁给我,没有女孩会想嫁给一个残废。”
“……噢……”
是这样。
好像又不是这样。
明明被定下婚约的无辜的人是我,可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恶?!
“我绝不会勉强您做任何事情,弥赛亚小姐。如果您真的不愿意,我会告诉他们,是我背弃了婚约。”说那些的时候,他紧紧握着轮椅的把手,指节都泛出了苍白的颜色,“但我恳求您,别对妮萨婶婶说这件事情。”
我盯着他轻轻抿住的琥珀色的嘴唇,“……或许,我能问问为什么?”
“她病的很重,医师说……她很快就会离开我。”
我微微吸了口气。
“她一直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就像母亲那样。她希望我能早一些有自己的女孩,自己的儿子,而我却偏偏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能回报她的,只有短暂而虚假的快乐……”他轻声说着,低垂下了头,顿了好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又轻轻补了一句,“我从小就没有母亲。”说最后那个词的时候,他的嗓音隐隐的颤抖了。
噢……
我在他的面前蹲下身去,看着一颗星光从他的眼中飘落,挂在了他胸口的棕色发丝上。
那一刻,我只觉得我对他的心中的酸楚感同身受,“……你有我保证,格里高。”
他一愣,随后猛的瞧向了我,嘴角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感谢您,弥赛亚小姐。”
“而且,我还会去求拉扎鲁斯和达利安,我们会尽全力帮你再站起来,别放弃。”
他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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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高少爷!”不期,被格里高打发走的杰勒德去而复返,他行色匆匆,脸色也不太好。
我觉得他的心情肯定也不好,因为,看见我之后,他甚至都没有行礼。
“怎么了?杰勒德?”格里高将爬着红丝的双眼藏进了刘海的阴影中,
“是雅尼斯队长,他想要见您。请您,一定去见一见他,是关于佩德加斯特先生的。”
那个名字让格里高的瞳仁猛的收缩了一下。死寂了一刻,他充满歉意的朝我低了低头,“抱歉,弥赛亚小姐,请允许我先去处理一些……庄园里的事情。”
“去吧。”
吱呀吱呀--
他的轮椅在花丛一转,又回到了我的身旁,“您有一颗温暖而善良的心,弥赛亚小姐,愿圣光保佑您。”轻轻的,他将一朵开得正艳的梦露花放在了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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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睡到了后半夜。
大雪过后的星光非常亮,透过纱帘的缝隙一个劲的晃着我的眼睛,晃的我睡意全无。
翻来覆去了半晌,我选择拎着裙摆,跳下了鹅绒床。
我忽然很想去看一看达利安,真希望他现在已经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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