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很厚,我垫着脚尖,猫着腰,悄无声息的从那些打着瞌睡说着梦呓的守夜侍从身旁跑过。
我记得只要沿着回旋的木梯下到一楼,穿过那道带着凉意的大理石长廊就可以进入那间摆着阿加曼德家祖先石雕的大厅,达利安就在西面的偏厅里。
*
吱呀--
木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那一刻,我与里面的那一名穿着灰色亚麻衬衣的棕发青年面面相觑。
我忘了放下踏进房门的左脚,他也忘了高抬的右手中刚刚点燃的圣光。
“拉扎鲁斯?!”
“弥赛亚小姐?!”我们几乎在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您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我们又异口同声。
“……嗯……”门外的侍从发出了不耐烦的呻=吟声。
我立刻跳进门里,反手锁上了门板,拉扎鲁斯也立刻把昏黄的魔法灯调亮了。
“老实交代,你在这儿干什么?“发黄的光芒下,我恶劣的上下打量这他,几乎把他看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儿了,”我就知道你对达利安有特=殊的想法。”
“噢,不是这样的!”他抓了抓满头卷发,急忙将手里的大部头放在了实木桌上,“我只是在书里读到了一些东西,我有些放不下心,想要过来确认一下。您呢?”
“我?”我将胸口的卷发在指尖绕了绕,还是选择快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我也有些放不下心,想要过来确认一下。”
目光所致,达利安依旧紧闭着双眼,根本没有丝毫醒转的痕迹。
他很疼,眉宇紧蹙,呼吸之间不停的颤抖。
我揪着柔软的床单,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担忧都要涌出来了。
“我思考了一下,或许小少爷身上的伤另有隐情,如果那样的话,他说不定会有危险,我必须确认一下。”说着,拉扎鲁斯走到了我身旁,“我……可以开始了吗?”
我立刻把床沿都让给了他。
“无上的圣光啊……”他轻声诵读了一句,想了想,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瓶蓝色的药水,隐隐的魔法波动如清凉的泉水扑面而来。
看见我狐疑的眼神,他有些羞愧的解释道,“我的魔力不像娜塔丽大人或是达利安小少爷那样庞大,所以,我需要一些辅助。”
我忍不住瞧了瞧他脚下打着布丁的旧靴子,忽然间明白了他的生活窘迫的原因。
“继续吧,拉扎鲁斯。”
“无上的圣光啊,我想你祈祷……”咒文声在空气中震荡。
很快,金色的圣光如同炙热的水幕冲刷下来,将我们都包裹了进去。
一波。
一波。
又一波。
空气里灌满里热量,让我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粘粘的粘汗。
我一路让到了墙边。
只见拉扎鲁斯将虚握着圣光的左手置于达利安的头顶,然后缓缓下移,喷射着金焰的双眼也随之扫视着达利安的身体。
呼--
圣光在路过达利安的心口时,亮度达到了顶峰,瞬间就将整个房间照的雪亮。
“噢!”
我立刻遮了一下眼睛。
透过指缝,我看见细如发丝的金芒在他的身体里不停的游离,又不断形成菊花般的魔纹剧烈的绽放,激起夺目光晕如同涟漪般圈圈荡开,洒在桌椅上,落在地毯上,又在漆黑的门缝前消失不见。
叮--
有什么东西在轻吟。
我眯起了眼睛,那一瞬,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淡蓝色的影子,它若隐若现的浮在达利安的身躯之上。其中有一片被撕开了,不停热浪中飘飘摇摇,似乎随时都要飞散到空中去。
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盯了一会儿,我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酸涩湿润的眼睛,下一秒,我又找不到那个影子的踪迹了。
*
看得出来,这个魔法对拉扎鲁斯的消耗很大,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额上的青筋已经完全爆了出来,热汗一颗接着一颗从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滚落,打湿了他的胸襟。
他咬着牙,脸色越来越凝重,“……我的天呐……”
“拉扎鲁斯?”
他屏着口气,缓缓熄灭了掌心的控制魔法团。
那一刻,他撑住了床沿,大口的喘了起来,仿佛都要呕吐了。
“拉扎鲁斯?”我立刻扶住了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感……感谢您,我没事……”好半晌,他才缓过来,转身,瘫进了床边的木椅中。
房间里暗淡了许多,但发黄的魔法灯光还是清晰的把他那副难受的模样送入了我的眼底。
我心慌极了,“所以,你在担心什么?你确定了什么?”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掀开了一直抖动的细密的睫毛。仰头,他一口将蓝色的药=水吞了下去,“呼……您听我说,弥赛亚小姐,小少爷的伤口并不在r=体上,那些撕裂开的伤口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上。”
灵魂?
那个词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难道……难道我刚才看见的那个淡蓝色的影子是达利安的灵魂?!他的灵魂上有一个那样大的伤口?!
想到那儿,我忽然又记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我记得伊森利恩大人在课堂上说过,灵魂受伤的话,人就会变成傻子!”
“正如您所知,灵魂如果缺失,后果会非常明显。所以,小少爷的灵魂应该只是撕裂了,但是,灵魂上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会越来越严重……也许他的灵魂就会因此而缺失。”
“我的天……你就不能使用魔法治好他吗?!”
“魔法只能缓解疼痛,并不能医治灵魂……”
“那我们要怎么办?!我们……我们连夜送他去达拉然吧!”
“我们不能贸然移动他,弥赛亚小姐,噢……明日一早,我们得向阿加曼德老爷借用一下通讯法阵,我们可以试着向达拉然的大-法-师们求助。”
“……然后……石沉大海?”
“……不行,让我看看……”他吃力的捧起了那本厚厚的皮质书籍,湿漉漉的灰色眼睛飞快的浏览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母,“书的后面应该会记载治疗的方式……对……对,就是这个……等我恢复一些,就开始着手准备。我们必须先让他的伤口稳定下来,才能搬动他,不然,只会加重他的伤势。”
“天呐……天呐……”我起身,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凝眉思索了一下,他放下了书籍,正色道,“我们需要一位药剂师。”
“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