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人握着。
温鸾这心跟着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她低头,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明明前一刻还在担心阿爹和温家人的生死,这一会儿却又被人吸引走了注意力。
她想着,有些唾弃自己,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顾溪亭这会儿松开了手:“宁王是个浑的。有他在,禹王世子做不了什么。”
这么有用吗?
温鸾的注意力跟着又转回原处,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上辈子……上辈子的宁王做过什么?
她拉了拉顾溪亭的衣袖,轻声地道:“宁王殿下是来帮忙救阿爹的?”
她睁着清澈的目光,小心翼翼望着他。那模样,像极了胆怯的小犬,让人心头不由生出几分怜爱:“对。他看着放浪形骸,但是个好人。他是圣上的儿子,论身份,比禹王世子要高贵,他想做的事,满永安城里,除了圣上,还没有人能拦得住。”
那个看着不靠谱的男人……
温鸾杏眼圆瞪。
所以,禹王世子可以对着他们叔侄趾高气昂,但是对上宁王,还是得老老实实听话。
而且这么听起来,故意阻拦他们的禹王世子,似乎是个恶人。
“要杀阿爹的是……”
最后的字温鸾没能说出口,嘴巴被捂住,她只能伸手在他另一个手掌里写字。
一撇一横,一竖一勾,没什么字形,只寥寥几笔,写了歪曲的“禹”字。
顾溪亭看着她皱成团的小脸,微微垂下眼帘。
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嘴唇,无端叫人心头发痒。
而夏日的晚风,吹拂过她鬓边的发丝,刷过她长长的眼睫,平白就在月色中生出几分瑰丽来。
顾溪亭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手掌在衣袖下握成拳,握住掌心的触感。
“是他。”顾溪亭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四叔他们,兴许已经猜到。”
温鸾一愣,谋反两个字在嘴里绕了个圈子,到底咽了回去。
“那顾家怎么办?四房……九娘不是说给了禹王府吗?”
禹王这么说来,就是个坏人了。如果真是有谋反的打算,话本上总说会株连九族,那九娘岂不是……
她这些年和九娘往来,知晓九娘的性子。虽然远不如和十三娘关系亲近,可好歹也是时常一块玩的伙伴,眼见着四房攀上了禹王,将九娘定给了禹王长子。如果……如果禹王府出了事……
“九娘说给了禹王府,如果禹王做了什么事最后……那表哥你会不会受到牵连?”
顾溪亭静默,声音微哑:“你在担心我?”
温鸾低头:“如果你出了事,老夫人一定……一定会难过。”
顾溪亭哭笑不得。
这丫头,怕是年纪小,不光个子没多长,连心思都还跟个孩子似的。
连十娘都开始为自己的亲事忙碌,她怎么……还没那份意思。
“九娘嫁过去不会有事。就算禹王府……顾家只要自清,圣上不会动我们。我更不会受到牵连。”
温鸾松了口气。
这会儿四叔和阿兄应当在与宁王说事,她不好回屋,索性坐在廊下,与顾溪亭又说了许多话。
等天色渐暗,她不觉得肚子饿,反倒是有些困倦。
尤其是听着身边的人,轻声细语讲着自己过去在皇城司的那些故事,温鸾一晃一晃,眼皮发沉,下意识往人身边一靠,安心闭上了眼。
舒服的床没能叫她睡好,反而是身边的这个人,带着令人安心的气味,眼一闭,很快就催着她睡去。
顾溪亭没动,唇角却已经抿了起来。
温伯诚不会出事。他还想着把人救出来,好让这丫头开开心心的,不掉一滴眼泪。
不知道究竟在廊下坐了多久,依稀听到脚步声,顾溪亭这才扭过头。
远远的,顾溪亭便看到了站在廊内转角的几人,为首者挤眉弄眼,正是宁王不错。
而他身侧站着的一人,面容白皙,神色微沉,却是温家四爷温伯仁和三郎温仲宣。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影,原是在这儿陪着八娘说话呢。”
宁王笑嘻嘻走近,刚要弯腰再说话,定睛一看,愣了愣,“睡了?”
顾溪亭小心扶起温鸾,将人交给温仲宣。
后者看他一眼,不发一言,横抱起温鸾就走。
温鸾倒是睡得昏天暗地,毫无反应。
“八娘这几日心事多,累了。方才多谢顾大人照拂。”温伯仁原本发沉的神色,在兄妹俩从身边经过后,一瞬收了起来,面色如常地拱手行礼,“还是之前,顾大人救了八娘的命,这事待阿兄平安归来后,温家定会登门道谢!”
顾溪亭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唇角微勾:“不必客气。”
他恨不能将那丫头捧在手心里护着,又哪里会愿意看她受到伤害。
他在去甘州的路上,几次梦见她,梦见她笑吟吟的眉眼,梦见她偎在祖母膝头撒娇时候的笑颜,梦见她满是针眼的手递来绣工寻常的鞋垫,梦见……梦见她低声唤着“表哥”……那时候就知道,这辈子,他栽了。
心甘情愿地栽了。
“你们客套来客套去的,委实有些累人。”宁王把手一伸,揽过顾溪亭的肩膀,冲他笑道,“听说这镇上有好酒,不如我们去喝上两杯?”
宁王的贪杯,人人皆知。
温伯仁面色如常,显然对他这个反应并不意外。
顾溪亭却看着他,从肩膀上拿下了他的手臂:“殿下确定要这时候去喝酒?”
宁王眨眨眼:“自然是顺便去打探点消息。”
他那堂弟,向来不是个正人君子。人前儒雅稳重,人后却也是个贪杯贪色的主,要他一晚上无酒无女人,怕是连山头都要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