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看,你穿好看吗?”秦绾宁一针见血,指着他脸上:“你看看你,皮肤那么黑。”
萧宴被说得哑口无言,眨了眨眼,“我脱了成吗?”
说完,立即将外袍脱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成吗?给朕进去吗?”
“陛下来做什么?”秦绾宁问他。
“气得东西都不要了?”萧宴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香囊给她,“这是李间的血书。”
“嗯。”秦绾宁接了过来,走回几旁,当着他的面就摊开了,比起殷开的那份,更为详细些,连那些求情的官员都写了下来。
萧宴说道:“按照律法,李间被剥夺爵位,李家抄家,但不会牵涉李世北。”
“我答应了李间,但我没有说李世北自己会不会作死。”秦绾宁漆黑的眼眸里蕴着浓浓火焰。
她慢慢地将血书收了起来,“他们做事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魏莱将李间推了出去,剩下的侯德义会不会害怕?”
“绾绾,先帝已经死了。”萧宴紧凝着她的眼睛,心中变得很忐忑,四府的人不足以毁灭一座国公府,最大的症结是他的父亲。
曾经的都督做了自己的臣下,为自己打江山,为自己奔波,建立大周后,他害怕秦州的威望超过他。
心里有了想法,一日一日的积累,终于在前陈太子的这封信上爆发了。
萧宴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何心情,他当初劝过,秦公一心为大周为萧家,父亲一言不发。
“绾绾,事情过去了,我们该向前看,剩下的事情朕替你做。”
“这是你代替先帝的愧疚?”秦绾宁眼神直视萧宴,唇角轻轻勾起,“别忘了你们萧家的江山怎么来的?没有秦家给你的兵、没有秦家的支持、没有父亲当年违逆圣意放你们离开,萧宴,你早就死了。”
“我没有忘他。当年我去了牢房,我甚至可以劫狱,但他不肯。他说他已经背弃了陈帝,不会再背弃先帝。”萧宴忽感一阵颓然,他努力过了,没有成功。
“他不肯、他为什么不肯呢?”秦绾宁目光痛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萧宴,你努力过了,不代表先帝。”
“萧家欠秦家的。”萧宴拧着眉头。
“君要臣死,臣能反抗吗?你们萧家做了叛臣贼子,我父亲却没有,到头来却被你们诬陷。萧宴,这就是皇权。这就是你追逐多年的权力。”秦绾宁神色漠然,“这件案子很容易查清,先帝为何不查呢?”
萧宴无言以对,目光在她面上几度徘徊,最终败下阵来,“有这份血书,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陛下,我自己来。我不想让事情结束得太早。”秦绾宁适宜出声,她不想要萧家人的帮助。
“绾绾。”萧宴声音沉重,含了些哀求的意思。
“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拒绝了你,我作为女儿,怎么会违逆他的意思。”秦绾宁长叹一口气,抬眸重新面对眼前的人,眸色清亮,神色恢复过来,淡淡一笑,“喝酒吗?”
“喝。”萧宴也跟着笑了笑,还好绾绾没有赶他离开。
两人搬了凳子去院子里坐着,萧宴让人拿了十几盏灯笼,用灯笼围成一个圈,拉着秦绾宁坐在里面。
灯笼光色微弱,但十几盏灯同时点亮后就变得亮堂,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时而扬首望着天空。
“萧宴,你那个时候为何不愿搭理我?”
“想搭理你,但你太吵了,我一旦给你好脸色,你就会更加缠着我。后来离开徐州的时候,我就托长姐看着你,不让其余男子靠近你。”
“你这……”秦绾宁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萧宴也有这么小心眼的一面,登时就笑了。明亮的面孔上笑靥如花,纤细的睫羽就像是萤火虫,“阿嫂没有同我说。”
萧宴饮了一口酒,朝后一躺,仰面看着星空,“我曾幻想过娶你为妻,与你生子,共同面对大周的江山。在你走后,我也想过重新审理当年的案子,可陈国余孽依犹在,贸然动了功臣,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
他也有难处,大周将士一点一点都需要他费力去打理,楚王不可信,汉王不理事,凌王虎视眈眈,齐王还小。
因此,他只能暂时停手,直到秦绾宁回来。
“绾绾,在你父亲面前我说过,我若为帝,必立你为后,但他不信我,宁愿将你嫁给凌王。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萧宴阖眸自言自语,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秦绾宁也顺势躺了下来,背靠草地,面朝浩瀚的天际。躺在身边的人不像是男子,更像是寻常得不到心爱女子喜欢的郎君,郁闷而颓唐。
她望着一颗星辰,那颗星辰亮了又亮,时而又像人的眼睛般眨了眨,原来它们也会调皮。
身侧的人继续说着酒话:“绾绾,我错了……”
秦绾宁没搭理,反而揪着他的耳朵,“萧宴,你的错太多了,认不完了。”
萧宴侧身躺着,两人衣袂叠在了一起,他好像闻到了清香,属于绾绾的香味。他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而秦绾宁也凝着他。
四目相对。
忽而秦绾宁笑了,“我要去建造我的道观去了,你什么时候准备你的和尚庙呢?”
“等你的造好我再动工。”萧宴徐徐而笑,他慢慢地朝着面前的姑娘挪近,察觉对方飘忽不定的眸色后,他的笑意更深了些,“秦绾宁,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声音慢慢变小了,萧宴凑上前,只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萧宴靠得更近,鼻尖相对,他便再也不动了。
失去了才懂得更加珍惜,他慢慢地改变,放弃了巧取豪夺,只想与她过一辈子。
可是,这些会成功吗?
他闭上眼睛后很快又睁开,那股香味萦绕鼻尖,诱着他心情烦躁。
很快,他决定不躺着了,俯身贴着秦绾宁的眉眼,喉咙里轻微颤动,不由自主地贴到了她的唇角。
酒香与她的香气融成一种清甜的味道,清冽而诱人。
萧宴沉浸其中,许久没有过的亲昵就像是一把钩子勾出那些让人心动的回忆。
亲密仅限于一吻,他没有再深入,而是快速坐了起来。
黑暗中有什么跳了过来,萧宴警惕进来,等对方跳进了灯笼圈里他才看清,是白貂。
小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拿爪子推了推秦绾宁,下一刻萧宴就将它整个提了起来,“跟朕走。”
萧宴将人送回房后,就将白貂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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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间被判处腰斩,爵位收回,李家被抄,唯一的儿子李世北被贬出金陵城,永远不许踏进金陵城。
一宣判后,朝堂上众人情绪就显得很微妙,魏莱与侯德义对视一眼,两人都轻轻吐出一口气。
下朝后,皇帝留下朱策。
朱策不知是什么事,屏息凝神地等候着,没成想,皇帝从龙案下掏出一只白貂,他觉有些眼熟,走近看了两眼,双腿一颤。
这是他送给琴师的见面礼。后来那名琴师不知所踪,他就忘了。
“陛下,那名姑娘回来了?”他更加注意的是人,而不是白貂。陛下心心念念那名姑娘,至今没有宠幸一人,可想而知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人失踪了也是好事,这样的姑娘回到陛下身边,陛下会不会乱了心智?
古有周幽王为宠妃烽火戏君臣的事情在先,他不得不多想。
然而萧宴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吩咐他:“给朕再找一只貂儿来,成双配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您要给这只貂儿配对?”朱策不明白陛下的想法了,陛下什么时候喜欢给畜生做保山了?
“对,速去办。”萧宴拨弄着貂儿身上柔软的毛发,又问他:“貂儿能活多久”
“臣不知。”朱策茫然,当日他从胡商手里买来的,见模样小巧又甚是可爱,哪里去找另外一只来陪伴它。
早知这么麻烦,当日就不送琴师了,他后悔莫及,没有办法,只好领了差事。
他郁闷地回到公主府,明华正在湖畔喂鱼,见他过来就打趣:“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殿下,怕是不好了,你可曾陛下曾养在东宫里的琴师?”朱策甚是焦虑。
明华将食盒递给一侧的婢女,抬首看着他:“本宫记得,怎么了?”
“她回来了。
“回来又如何,你怎么那么慌张?”明华不懂他的焦虑,接过婢女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心,“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叫你这个驸马慌成这样?”
“你早就知晓了?”朱策听出话音。
“不知,但你为何这么在意她?”
“周幽王与褒姒,殿下未曾听过吗?”
“放肆!”明华陡然怒了,面露阴狠,当着婢女的面就冷了眸色,“朱策,你为臣下,周幽王是谁,本宫很清楚,你将陛下想成周幽王,这就是你的本分?”
朱策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歉疚道:“臣失言了,殿下需想想陛下近年来对后宫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