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仙界与魔界来说,碧眼青莽一族的崛起与消失,仿佛一场巨大的闹剧,在众人茫然不知所措中开始,又在一无所知中结束,各大门派损伤虽然惨重,但并没有伤到根基,说到底,对他们来说,伤亡的都是些无甚天赋的弟子,只待安顿好,前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修仙界很快就可以重振旗鼓。
所以诸位修士虽惋惜,但并不十分担心,况且魔族与他们同样损失惨重,一时片刻竟能维持个安宁。
兰水阁里,方湉湉站在床榻旁,紧盯着榻上的人,顾渚坐在一旁,正用灵力去探钟时的经络。他面色沉重,累的方湉湉内心也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终于,半晌后,他松了口气,收回了灵丝。
“怎么样?”方湉湉赶忙问道。
顾渚慢条斯理地卷回灵丝,眸间沉沉,不见轻松,道:“他的经脉并未受损,身体也无碍,只是褪骨非同小可,大约还要昏迷个一两日,稍后我开个药房,喂他喝下,明日便可醒来了。”
方掌门闻言松了口气:“钟时是为人间做出善举的,我们必竭尽所能救治她,乖女儿就放心吧。”他拍了拍方湉湉的肩,内心却在嘀咕,这个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哄骗的自己的女儿,救回来了还好,若是救不回来,指不定自己闺女伤心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儿方掌门就来气,心里暗暗思忖着,等这个小子醒了,必要揍他解解气。
方湉湉却丝毫没有松口气,她见顾渚还有话要说,扫了一眼周围人,她按耐住性子,低声道:“我知道了。灵药成分复杂,我同你一同去。”
归雪芙在此时跳了出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亲昵道:“湉湉,你累坏了,等钟时醒了,他肯定不想看见你这么憔悴。不如你赶紧休息下,我去同顾阁主抓药。”
她明摆着没安好心,方湉湉没耐心同她周旋,挪了下手臂,从她身侧避开,淡淡道:“多些师姐关心了,师姐有这个时间,不如赶紧想想怎么解释洗髓池的水会出现在魔族这回事。”
归雪芙闻言大骇:“你……”
洗髓池的水是碧波山独有的,为何会出现在炎羽手中?除了碧波山出了内鬼,她想不到别的可能,而云旗是碧眼青莽一族,势必不会帮着炎羽来偷钟时的魔骨,所以只能是别人。再联想一下归雪芙怪异的举止行为,方湉湉本意只是试探她,可见她这反应,像是被她猜中了。方湉湉此时没空处理她,只给众人提了个醒,便撇开脸,同顾渚走了出去。
与顾渚一同离开,两人朝着炼药炉而去,路上,方湉湉瞧着周围没人,迫不及待地问道:“顾师兄,是不是钟时有什么事?”
顾渚似乎叹息了声,道:“倒也不是大事,只是,他献出了一身天骨,从此修炼之路便废了,恐怕终其一生只是如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般结果,但方湉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难过。钟时是为了她才褪去一身魔骨的,可她却不能陪着他。
“他从前是仙魔体,如今褪去天骨与凡人无异,那便同魔族没有关系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开灵海吗?”
顾渚摇了摇头,神色愈发郑重起来,叮嘱道:“钟时如今的体魄与魔族没有关系了,但他身怀半月镰,又失了天骨,我想,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需做好准备。”
*
仿佛要与顾渚说的话对应似的,第二日清晨,钟时还未醒来,方湉湉看着人煎好了药,又亲自喂他喝下,正守在床前看着他,她这几日总是感觉神思倦怠,不停地打着瞌睡,好像总是陷入一场悠长的梦里醒不过来。
她的头一点一点,手支着下巴有了松开的趋势,眼看着额头就要碰上床柱时,归雪芙叫她的名字,将她惊醒。
“湉湉,掌门叫你去正阳殿议事。”
哦,忘了说了,经此一役,方湉湉终于见识了修仙派人的行动力,满目疮痍的碧波山,众人齐心协力,用了一天时间就几乎恢复如初了,最夸张的是正阳殿,似乎比从前还要恢弘了。方湉湉回来后踏入过两次,这次是第三次,每一次都让她震惊,恐怕此处堪比皇帝的朝堂。
看来此次浩劫丝毫没有损伤碧波山的钱财。
她还未踏进殿中,就感觉到了莫名的氛围,门口守着的弟子身着不同颜色的袍衫,似乎有旁的门派造访。
他们的都修整好了?怎么有时间串门?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湉湉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方掌门正站在殿中央,似乎有些气恼,吹胡子瞪眼地同苍穹派掌门吵架,看见方湉湉进来,两人停止了争吵,方湉湉也没听见他们为了何事闹得不愉快,但光看一旁齐正则看着自己有些愧疚的眼神,方湉湉就知道此事同自己脱不了关系。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她进来后,所有人都好像噤声了,只有齐正则和苏令妤看着她,眸底皆有愧色。
她冲齐正则点了点头:“齐大哥,身体可恢复了吗?”
齐正则躲避了下她的眼神,道:“劳你挂心,已经无碍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没多谢你从天裂中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