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对一个体验派演员来说,《茧》要投入的情感是几近极限的,比她以前拍的所有戏加起来还耗费心力。
一个人终究没法理解另一个人,依靠亲密关系盲目支撑对方的力量消失了,他们在一场戏几十条NG的斗争中从恋人彻底变成了敌人。
“我受不了了,李寺遇。”丁嘉莉跌坐在绒毯,喃喃道。
李寺遇站得很远,声音似无波澜,“做事要有始有终。”
念念躺在地板上打滚儿,瞧着这对渐渐变得冰冷的恋人。
*
丁嘉莉全身心投入到最后两个月的拍摄中,她化身念念,在落生寡言而笃定的少年爱意中得以舒缓现实带来的痛楚。
犹如念念最后自投罗网般被继父奸-杀,丁嘉莉自暴自弃,面对早已腥风血雨的网络舆论,偏还同傅旸亲近。
夏夜,闷热晚风拍打在脸上,他们坐在昏暗的公园里。片场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丁嘉莉喝着本该是道具的啤酒感叹,他们像青少年时代最好的朋友,好的不可思议。
傅旸说不是的,念念。
这次只有些微的光映在她脸上,可犹如暗自发出幽光的花,她显得更楚楚动人了。他看见她脸上有不该属于她的忧郁与凄苦。
“为什么难过?”他小心翼翼地靠裹进,害怕惊扰了胆怯的猫儿似的。
丁嘉莉只看着触不到的夜空,郊区还能见着零星几颗星星,“小旸,明天要拍那场戏了。”
“我知道……”
“我们来真的吧?”丁嘉莉转头笑。就在傅旸愣怔之际,她换了神色,黯然地说,“可是念念和落生不会那样。”
傅旸难以揣摩她的思绪,“那么你期望?”
“最近我会产生去死的念头,我想念念对我影响太大了,小旸,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会演戏?……为什么爱一个,会爱成另一个样子呢?有时候我也反思,是我的性格太古怪了还是怎样,太贪心了吗?”
于是傅旸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想,她是有恋人的。
“小旸,我不想承认他和我一点都不合适。但好像事实如此。”
她双手蒙住了脸,那些从下巴淌落的泪水仿佛拍打了在他连心的经脉上。他指尖都隐隐作痛。
傅旸艰涩地说:“他……是导演吗?”
抽泣声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又响起。
可怖的阴影笼罩住他们,傅旸抬头看见了惹人哭泣的男人。
“她不会喝酒,给你添麻烦了。”李寺遇抱起丁嘉莉,就已经回答了傅旸的话。
郁郁葱葱的植被在夜色中是那么舒展,傅旸忽然觉得她说得对。他就像青少年,来到梦幻而短暂的夏令营,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
太阳照常升起,丁嘉莉和助理避开游客,走进暂时封锁了的区域。
片场水榭楼阁附近的草地上,剧组的遮阳凉棚已经撑起来了。折叠桌上摆了一套茶具,李寺遇和冯翠芬导演几人围坐喝茶。
丁嘉莉有点儿刻薄地想,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