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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2 / 2)

快步来到厅堂,李寺遇终于跟上丁嘉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丁嘉莉很淡漠地看过去,肩上忽然披上了他的西装外套。

“冷。”他说。

“我们要订中餐外卖,你吃吗?”丁嘉莉见他不答话,拢着西装外套的衣襟走了。

在沿街不知谁家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媒体拍到丁嘉莉和傅旸坐着一起吃西式快餐。雪在路灯光线下飘洒,他们笑得好开心。

后来,人们说像是有好好长大的念念和落生。

“念念。”

“念念,没关系的,我在。”

*

从柏林回到上海,丁嘉莉只觉一室空寂。她说,小旸我得回去了。

傅旸没问她回哪里去,说来看她。

他们说起过赛车,丁嘉莉给傅旸炫她的爱车,让傅旸选一辆开上路。

他选了日产GTRR35,改装过,也改了内饰和外漆,哑光黑色。不那么昂贵,但被奉为经典,丁嘉莉觉得傅旸确是懂一些的。

丁嘉莉把念念装进透气很好的潜水舱猫箱,还有她好几个行李箱。

他们在特例开门的居酒屋打包了两份碳水超标的定时套餐和小食盒,开车去市郊靠海的森林公园。他们野餐、划船,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中散步。

“你真的……要先低头了?”

“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没意思,较劲什么呢,又放不下。”

“就没有办法让他改变?”

“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如果抱这种想法去恋爱必定会失败的。我只是希望他多爱我一点。”

傍晚,太阳还没落坡,温柔的光晕悬在GTR挡风玻璃斜上角。就在通往市区的一条寂静的路上。

回忆起来却觉得冷极了。

丁嘉莉那句话没说完,后头一辆车换道超车,忽然斜压力过来。

丁嘉莉头撞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整个人已经是懵的了。

待她找回神思,发觉旁边的人头撞上了车窗玻璃,额角流血,已经不太清醒了。

丁嘉莉因为玩车,学过相关的急救常识。她试图把脚从操控台下方挪出来,可是颇艰难。

撞车的人却从车上摇摇晃晃下来,笑容狰狞。是两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后来警方调查是事先在车上泼了油,她们那辆车渐渐烧了起来。

已经不能去思考诡异与否了,丁嘉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拼命抬起腿,跪在座椅上,抵靠身后的车门,将一个体重近乎是她两倍的男人拖拽起来。

其实这是很危险的动作,可比起损伤躯体或器官,先活下来更重要。

然后火势蹿到了丁嘉莉的车上。这时途径的车辆停了下来,人们走进,打电话报警。

滚滚浓烟中,丁嘉莉凭着最后的意识反手打开车门,抱着傅旸超身后的沟壑倒去。

*

醒来的时候,丁嘉莉听见母亲那令人陌生的尖酸刻薄的沪普。她在责问李寺遇,没多久父亲说“算了算了”,劝她别把场面搞得难堪。

丁嘉莉两处骨折,受了些皮外伤。傅旸据说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立即动了头部手术。

而缅因猫念念,葬身大火中。

丁嘉莉最初听到这话,就要呕血。往后郁郁寡欢了下去。

在外界,事情没有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生事的那群女孩是傅旸变了质的粉丝,或者说私生粉。

事件发酵影响的不仅是两位演员,还有电影。

主要为的是丁嘉莉的名誉,他们才将此事一手盖过,对公众说是意外事故,以刑事案件起诉了那群女孩。

她们供认要“烧死这对狗男女”,施私刑一样。但并不想害死人,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李寺遇日日守在病床前,丁嘉莉让他去看看傅旸,他不去。他还说要断了傅旸的路。

丁嘉莉哀求,直到李寺遇的眼神变得沉寂。

“我走了。”

丁嘉莉手上的绑带还没拆,李寺遇就回了北京。她晓得,粉丝群体里已经在传这起事故,甚至妖魔化,他为了电影有很多事体要做。

那些时日灰扑扑的,傅旸的粉丝都在骂丁嘉莉,莉迷也骂他们,围观群众等着看笑话。

丁嘉莉想,许是神佛看不得她没傲骨,不要她回北京,回他身边。

待身体好一些了,丁嘉莉便时常陪伴在傅旸病床前。

他变得悲观,讲不是所有喜欢都是善意无害的。说着喜欢,做着伤害他的事。更想把他改造成符合心意的样子。

讲粉丝爱你这几个月,转眼又会去爱别人。他们像被伤害了一样臆测他的想法,播洒得到处都是战争。

丁嘉莉也觉得蛮可怕,网络上这些愤怒、谩骂的情绪体,到头来在现实中,也是谁的亲友,谁的爱人,也会去爱谁,会在某一瞬和他人产生共鸣、温情理解。

一个人,加入一个集体,开始盲目捍卫一件事的时候,就变得可怖、可憎了。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有的CP粉听说了这件事情,自我蒙骗,埋冤私生和毒唯,觉得“姐姐姐夫”的恋爱成了命途多舛、冲破世俗枷锁的宏伟戏剧。CP美帝之路已然开启。

一个集体,总是热衷讨伐,或者狂欢。

*

《茧》入围金马的消息传遍,傅旸入围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演员奖,和丁嘉莉当年一致。

“小旸,你要好起来。”

在丁嘉莉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傅旸做康复训练,周身的阴霾渐渐散去。

又是一年十一月,台北没下雨,在一片萧瑟之中。

丁嘉莉在酒店楼下吸烟,呵出薄荷烟雾,已是成熟女人的模样,“李寺遇,我十九岁见你,二十岁出道,拿最佳新人奖,到今天已经五年了。”

夜幕降临前,街市沉浸在一片郁蓝色之中。李寺遇穿体恤和手工西装外套,手上戴那块广东作坊产的杂牌表。

他已然是知名的导演,被誉为鬼才。可他一点都没变。

“你要说什么?”李寺遇笑,眼神是漠然的,好像她要说什么都伤不了他。

“你用曼神的例子哄我,说她不被认可,直到二十五岁开始拿奖,四座金马,五座金像,还是柏林、戛纳影后。我也二十五岁了,到今天你还认为我可以拿奖吗?”

“当然。”他好似真的笃定。

丁嘉莉笑了下,烟灰从之间掉落,被风吹开了,“李寺遇,你愿不愿意再同我赌一回?”

“你讲。”

“我没拿奖,你就实现我一个愿望。”

“为什么不信你能拿奖?”

“不是你认为我拿奖的概率更高吗?”丁嘉莉说,“我不像你淡泊名利,我是俗人,需要虚名认可。”

“莉莉……”李寺遇微微蹙眉,却欲言又止。

丁嘉莉又说:“公平起见,《茧》或者你要是没拿奖,我也会实现你一个愿望。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颁奖典礼上,《茧》几乎包揽奖项,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女配角和傅旸的最佳新演员。

傅旸在镜头下和丁嘉莉拥抱,获奖感言说感谢的话,最后说特别要感谢念念。

“其实戏开拍的时候我就感到难过,因为太短暂。”

台上台下的人笑了起来,丁嘉莉眉眼弯弯。就只有导演席上的人好似出了神。

然后《茧》夺得金马,满堂华彩。

丁嘉莉敲开了那个放着奖杯的房间,李寺遇佯作镇定地问,我们莉莉想要什么。

“李寺遇,我们分手吧。”她说。

沉默半晌,李寺遇说:“你知道这种话是不可以轻易讲的。”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霓虹渐渐洇成红的蓝的光斑。还是下雨了啊,她想。他们结束都要结束得这么戏剧、诗意。

“我不要做女演员了,我讨厌这一切。”

李寺遇好似这时候才终于退却一步,说:“也不是一定要——”

“我就像你说的,脆弱、易折、天真、空洞,我就是这样子不入流。是我自作主张要爱你,可一个AI程序也会学习模仿,给予反应,你吝啬到不愿给我一点点爱。”

“丁嘉莉,你真的觉得我不爱你?”

“是,是我的错,我索取太多,让你太疲倦……”丁嘉莉胸口起伏,慢慢缓和下来,垂眸瞧着地毯上的花纹,寂寂地说,“翻来覆去车轱辘,我们都累了。分手吧。”

“你确定,你确定你想好了?”

“对,我想了很久了,我要去过平凡的生活,永远离开你的世界。李寺遇,没有电影,我们应该是不会有交集的,你见过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吗?他们只会短暂地同存一会儿,然后人们感叹,好神奇啊,但不会有人相信这个现象是恒久的,因为是事实。”

李寺遇垂在身侧,握紧的手逐渐松开,“讲完了?”

“讲完了。”

“就这样罢。”他似有叹息。

丁嘉莉定定地看着李寺遇,欲言又止,片刻后果决地转身离去。

门砰地关拢,屋子里忽然发出摔落东西的声音。

奖杯掉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泛银的香槟色戒指盒。

雷声轰鸣,窗玻璃外雨倾盆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layback式回忆线基本结束,老王子的想法之后慢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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