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挑了挑眉,“哦?爱卿不妨直言。”
“回王上,谷从南乃纵横家鬼谷派大弟子,相貌堂堂,生性和善,谦和诚信。虽年少,却敢只身赴秦,可谓胆识过人。来秦不下数日就已博得太后所喜,可之谓为善。就连李武将军对他,也是关怀备加,而百姓听闻王上婚讯也是诸多赞美……”
慕容白背着身子,手指敲打着桌面,细细想起那人种种行为举止,虽无礼仪之言,倒也觉得可爱三分。她勾着嘴角,点了点头,对甘罗的话颇有认同,“她倒是惹人喜爱。”
甘罗顿了顿,然后朝着慕容白的背影跪了下去,“臣斗胆进言——王上万不可与之成婚啊!”
“哦?为何不可?”
“谷从南乃纵横家,名声在外,少年成名,但到底有无真材,谁也不知,王上若是想用他来扯制纵横派,大可封以gāo • guān,不落实权,尊其上卿,传出去,天下名士必定会赞我大秦识得大才,用人不拘一格。可王上若是与之成婚,难保我大秦后世不会敬其纵横派为尊,导致诸子百家疏秦,长此久远,大秦难得贤材!王上,古来情场儿女小事多祸天下苍生大事!王上贵为一国之君,应以黎民苍生为已任!君王者,绝情也。发乎情,止乎礼!望王上,谨记先王遗命!横扫中原列强,成我大秦霸业!”
甘罗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回荡着,慷慨激昂,闻者无不为之震撼,可慕容白却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模样,不为所动,甚至眼中还划过一丝鄙夷,但是同甘罗说话时却又很谦逊,“爱卿所言极是,自孤继位以来,全仰仗爱卿与母后对寡人的扶持与教导,寡人才得以有今日,孤亦不敢忘这份恩情。”她顿了一下,语题随之一转,“寡人欲与谷从南成婚,是则缓兵之计,鬼谷子允诺,若孤与其大弟子成婚,鬼谷门下众弟子皆可为秦国所用,此等买卖,不划算乎?至于婚后,她乃后宫之人,岂可涉政?孤时刻谨记先王之命,爱卿——多虑了。”
“吾王圣明。”闻言,甘罗即俯首贴地行礼道。
慕容白上前扶起甘罗,语气缓了缓,“若无他事,爱卿就此退下吧。”
“嗨。”
待甘罗走后,慕容白一敛方才的平易近人,冷下了整张脸,自她继位起,便一直受丞相甘罗与她母后简安所左右,名为辅政,实乃摄政。而今又相插手她的婚事——着实可恨!
喝了半盏茶后慕容白才消了些气,她知道,气也好,恼也罢,都没什么用,想要揽大权,不让王权继续旁落,她现下就必须要忍。且不说她母后简安涉政二十余年,其势力之庞大,虽深居后宫,可秦宫一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哪回不是立即便知晓了?再说丞相甘罗,为官三十载,所举门生无数,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与之有大大小小的干系,万不可轻举妄动。秦庭便是如此之复杂,更莫不说王室中那一干子弟,个个都还眼巴巴地盯着她身后的这个王位呢…
如果慕容文还在就好了,慕容白一时出神想到,她走到窗前沉默地站着,放眼望去,窗台外对着的是个不大的花园,因为是在御书房外,君王处理政务的地方附近,所以园中并无他人。慕容白平静的目光扫到园中的一颗树时,目光便柔和了下来。
她忆起了从前:
——“阿文,你到这来。”三岁时长得肉嘟嘟的慕容白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王长女衣服显得十分可爱,站在御书房外花园中一颗树下,对着只有八岁的平阳王世子慕容文说道。
那时的她还不懂世间之事,只有天真浪漫,童言欢乐。那时的她还不是世人口中的那个冷漠无情,shā • rén如麻,励精图治的君王。
那时的她,就只是她。
慕容白。
姓慕容,名白。
世人未称她为“王上”,她亦不必自称为“孤”。
“做什么啊?”慕容文不情愿的走到她身边,抬头便看见那个让所有人尊敬害怕的男人,心脏猛的一下狂跳了起来,“白…我们……”
我们回去好不好?慕容文如是想到,但在看见慕容白那充满希望的眸子后便自觉的将后面的话吞入腹中。
“你看,”慕容白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内正与大臣们商量政事的秦王,“父王好厉害啊,是不是?”
慕容文点点头。
慕容白立马就兴奋了,“你也觉得是不是?我就说嘛,还是阿文最懂我了!我以后也要像父王一样!”慕容白得意道,但随即又想到什么后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是母后不让…不让我当王,她说会很辛苦的……”
慕容文看着眼前这个快哭的小女孩,慌了神,“你别哭啊!当王不辛苦的,真的不辛苦的!”
“真的吗?”慕容白扯着慕容文的衣角抽着鼻子问道,“文哥哥,你不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