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了我一眼,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此事还需再议。”
我应了声,心里却是有另外一番计量。
次日在朝堂上,慕容白便宣布了由李武领军,李毅作前锋,四月初二率军北上,与胡族开战。
退朝后李武苦着张脸拉着我不放:
“小纵纵,我这么大岁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不适合吧?再说那儿什么都没有的,我这一去就是数月,嘴里淡的都能出只鸟来了,我说不如就……”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李毅上前一步将其拉住,对我歉意道:
“陛下,家父不是那意思……”
我嘴抽了抽,不是那意思?李武是个什么人我会不知?瞧他这模样八成又是在哪个阁子里遇见了某个相好,怕这一去回来佳人就跟了他人。
我拉过了李武,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的表情,言罢,李武那货眉开眼笑:
“如此极好极好……”
李毅在一边黑着张脸不说话。
我对李毅招了招手,将他唤到一边来:
“毅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你。”
李毅诚惶诚恐道:
“陛下折煞臣了,臣定当……”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客套话,我正经道:
“行军开战——军饷作何?”
是的,这便是我的打算了。正好将着这次行军打战,我打算暗里直接将臣中冗员洗干净了再说,若不然,将来与楚陈两国开战,冗员将是一祸事。
可冗员把持军饷一事便是自秦开国已久的垢病,这是大家心里都知晓的阴暗处,却又放任自流,除了此事涉及官员太多之外,还很可能会扯连到王室的成员上来。
慕容白断然不能随便彻查军饷一事,作为君王,她顾及的太多。军饷,这是她最想动却又是最不能动的,利益面太广了,一动则全身动,纵然她再有铁血手腕,也不敢拿朝堂的安稳来xià • zhù。
只有我,什么也没有却偏偏是有着实权的我敢动,我什么都不怕,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与我出面变法的情况一样,查军饷这件事——只有我做才适合。我不想蹚这趟浑水,要知道因为变法那事我已然招惹了不少的贵族不爽,若如今再抽手管秦国官员中暗然成风的军饷,恐怕我真的会横着出秦国。可我又不得不管,军饷事关国重。若有朝一日,秦国想统一天下,铁血严纪,不用说战了,冗员自己就能瓦解这还不算强大的国家。
腐败,是一国家最难治的病症。
不治,便成绝症。
治,痛其全身。
我知道,自打我这念头一起,我在秦国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
果然,李毅听了我的话,脸色一僵,他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低声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作为军中人的李毅,他自然是知道那些贪污军饷的人有多可恨。他的兄弟战友们在边疆抛热血洒头颅保卫国家,可回到军营却连碗干净的白米饭都吃不上!他们吃的,是寻常百姓吃的粗粮还掺杂着石子沙物,油腥是很难见到的。到了冬天,将士们连御寒的衣物都是破旧的,而偏偏,他们那些从军的人,保卫的便是那些冗员们!
战死沙场,虽死犹荣!
饿死冻死,孰能可忍!
我摇了摇头,严肃道:
“你是军中人,你比我更加清楚那些冗员们带来的后果。”
李毅沉默良久,抱拳道:
“陛下之恩,我边疆将士永世难忘!”
我淡笑:
“记不记得没什么,现下你要帮我查清楚那些人……”
声音低了下去,一场暗里厮杀正式开幕。
回长生殿时,慕容白已然等了我许久了。我迎上前去,笑容温和道:
“等久了么?”
她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后,才像是下了决心般对窗外唤道:
“莫善!”
片刻,一个穿着深蓝行衣的女子抱着把剑就从窗外翻了进来,冷着张脸对慕容白行礼道:
“主上。”
我吞了口口水,诧异道:
“主上?她是你私人军?!”这女人是多缺安全感啊?有了御林军不够还养私人军?!
慕容白点点头,然后从她怀里拿出一枚深红色玉牌递给我,玉牌上纹着一滴血与一把剑。我拿着玉牌,心里一沉,明明才三月初,我却感到一股寒气入体。想必,定是那玉…太凉了。
慕容白的声音依旧淡然:
“这是号令血滴子的令牌,你且收好。日后,莫善会负责你的安危。”
“为何?”我不死心地问道。
她沉默了一下,别过了头:
“我……”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晓了,”用力的握紧了那枚玉牌,笑道,“多谢。”
我当然知晓慕容白的难处,我先前便说过她要的,我都会给。我不求她会为了我而去对抗朝堂,也知道聪明的她在此时选择自保是最明确的。可…为何她这般做,我还是会心凉。
我果然,还是在奢求她能为我…改变些什么。
我可能还是爱她爱的不够,不然,我就不会要求她为我改变些什么了。
鬼谷纵横啊鬼谷纵横,你与她之间,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掏心也好,掏肺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怎么可能还奢求着别人等同地回报你呢?
她是王,秦国的王。
不是你一人的王,永远,也不是。
四月初二,大军开拔。
慕容白在行军台上一身黑袍,青丝挽肩,对着台下众军沉声道:
“此战,捍我边疆——只胜不败!”
众人高呼:
“只胜不败!”
“只胜不败!”
“只胜不败!”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对着我的女人,目光一片沉静。
慕容白,慕容白。
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