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王上说,将军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拿来烦她心……那将军也便…没…没什么本事了……”将士声音越到后面越低,到最后都几乎听不见了。
我冷笑了一声,小事?烦心?原来在他们眼里这边境将士的事都是些小事,烦心事么?
“知道了,退下吧。”
“嗨。”
将士退下后我摔了椅子,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近日里我总有些不安。
如意见状便沏了杯茶,递给我,道:
“将军莫烦心了。”
我听着她与慕容白一模一样的声音,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推开了茶杯,道:
“去取些酒来。”
“……将军。”如意唤了唤我。
我向她看去,只见她眸中有几分担忧,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在军中饮酒恐会违反了军规,惹出些烦心事来。心里的烦躁感减了些,口气也好了些:
“无妨,今日十五,休沐,可饮酒的。”
“嗨。”她欠了欠身,依言退下。
如意取了酒来,我在桌边席地而坐。
“陪我喝一盏吧。”一个人饮酒太孤单,而今夜中又无月色,成影三人怕是做不到了,只好让如意陪我喝一杯了。
“如意不胜酒力。”
我笑:
“饮酒这事多练习几回便是了。”
想我当年也才不过十四岁,还不是被柳如风练出了身好酒量,带着带着就偏了。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对,毕竟如意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喝酒似乎对她来说,是不好的。
“算了,你还未出阁,不当饮酒。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陪你。”她却是跟着坐了下来,对我道。
闻言,我愣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一个人影忽然出现从我脑中蹦了出来。连同着,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都跟着出来了。
“怎么?”
我回过神,摇头轻笑: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个故人罢。”
“可是那位唤作‘欣然’的故人?”如意替我倒了杯酒,对我道。
“何以见得?”我支着下巴,饮了口酒,问道她。
“将军曾于梦呓中,唤过那位叫欣然的姑娘。”
“是么?”我轻声道,想了想,笑,“可我不记得了。”
“梦里的事,将军怎会记得呢。”
我笑着不说话。
谁说梦里的事,会记不得呢?这么些年,我做过很多个梦,梦里的人情深情浅,缘起缘灭。有过欢喜,有过忧…醒来后,我还是我,但梦里的人,却不再是我。
我知道梦的出现,都是因于人过度的思念或者执念,是不能当真的。但我太聪明了,我当了真。
我将两个梦,当了真。
一个是慕容白与我白头到老的梦,一个是慕容白与我乐昌分镜的梦。
两个截然不同的梦,却又都是我与慕容白上演的悲欢离合…我太笨了,我都当了真。
这么聪明这么愚钝的我,并不知道到了最后,哪个会是真的真,哪个是真的假。
哪个是现实,哪个又是幻觉。
我俨然已分辩不出了。
但是又不重要了。
已不重要了。
我堕在自己给自已编织的梦里,痛苦着,欢喜着。
一个人悲欢着的故事,早就无人在意了。
也许我一个人,是比较适合的。
“那位姑娘,可是将军的心上人?”如意问道我。
“嗯。”我点头。
如意垂下了眸子,举杯小饮了一口,对我笑道:
“那位姑娘定然是位好福气的人。”
我挑眉:
“此话怎讲?”
“曾在军中听闻过。”
“听闻过什么?”
“将军因她,而不纳妾。”
我笑着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依次饮了个净,道:
“专情些,不行么?”
如意笑:
“如意只是羡慕罢了。”
“有什么羡慕的呢?指不定对方…根本不会在意呐……不过说起来,如意可曾有心上人了?”
“以前不曾。”
“哦…那么青梅竹马在你们女子的眼中,大抵是什么分量?”我想了想,问道。
“情投意合,”她替我满上酒,道,“见了那人,少时的记忆便都回来了。”
“莫喝了,再喝你便要醉了。”我见如意还欲再饮,便出声制止道。
她却是不闻,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度抬起头来时,我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醉色。
“可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抵将军半分好。”她看着我,眸色清亮带光,对我认真道。
我怔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事。眸色幽沉,声音低了下去:
“抵不上的,怎么会抵得上呢?”
若我真有那般好,当年在玄武门,她便不会松开我的手,去抱住了谢长君。
青梅竹马,我在她眼里,抵不上。
慕容无,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如意心里,抵得上。”
闻言,我看向如意,她正对我浅笑着。正如李武所说如意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骨子里透着温婉宁静。
“你喝醉了。”我淡声道。
她看着我不说话,眸子中却是很坚定的倔强。
她同她,一样倔。
但她永远不是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