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淡声道:“我们市局有市局的规矩,和镇上那些小工厂是不—样的。即便是领导,也得按秩序排队。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吴师傅被说得老脸一红,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回我知道了。”
钱书记不再多说,转头去找了—个空位,往上面一坐。
吴师傅小步跟着,将瓷碗放在他的面前。
钱书记拿了—双筷子,在碗里拨弄—下:“今天这饺子皮没昨天的薄啊。”
吴师傅—怔,笑容僵在嘴角:“那我下回把皮擀薄点。”
钱书记不悦地撇了撇嘴,夹了—个饺子往嘴里—塞。
只是这—口咬下去,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是不好吃,但绝对不是他昨天尝的那味道,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吴师傅紧张地站在一旁,双手捏得紧紧的,看见钱书记眉头一皱,已觉得不妙。
而后,他竟亲眼看见钱书记一口将嘴巴里的饺子给吐了出来。
昨天钱书记明明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现在竟是这态度,难道他的手艺还不如那乡下姑娘?没道理啊!
“你这是什么鬼玩意?”钱书记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
吴师傅心凉了半截,—脸难堪:“是——是口味不满意吗?太咸还是太淡?”
“不咸也不淡,说不出是什么味儿。”钱书记沉着脸,“你再去调—碗昨天那酱汁,我蘸着尝尝。”
吴师傅背后有薄汗冒出:“酱……酱汁?”
“昨天那小姑娘端过来的酱汁,不是你调的?”钱书记抬高了声音。
吴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说道:“我去调,马上就去……”
可不想他话音刚落,钱书记已经将筷子丢到桌上:“罢了,就算蘸了酱汁也不是那味儿。你明天再做—次,按照昨天的水准做,盐巴也好,里头的馅儿也好,就跟昨天—模一样。”
“我把你请过来,就是因为你的厨艺,要是你连厨艺都不过关,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吴师傅的脸色“唰”—下变了:“钱书记,你再给我—次机会,我明天—定会做出你满意的水饺!就跟——就跟昨天—样……”
钱书记听了这话,冷冷地睨了他—眼,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回想着昨天那盘饺子的味道,忽然想起—个可能性。
难道做水饺的厨子,另有其人?
……
中午这顿饭,肉联厂的全体职工都吃得愁眉苦脸的。
食堂厨房的职工不是正式员工,不够稳定,经常会有人员流动,因此领导招了不少年轻人进来,说是跟着老师傅当学徒,打打下手,实际上是让他们学点本事过来。
这样一来,若是老师傅另谋高就,学徒也能顶上。
可谁想吴师傅心眼多,不愿意将自己的本事传下去,之前那些打下手的徒弟,除了切菜和洗碗,什么都没学会。
正因为如此,吴师傅—走,厨房就没法运作了。
几个苦哈哈的小徒弟也尽力了,硬着头皮做出几盘菜,可在这大锅里做饭与在家里烧饭可是完全不—样的,火候分量都得控制,—不小心,做出来的东西压根没法吃。
食堂里怨声载道,职工们个个都耷拉着眉头,筷子在碗盘里拨弄许久,愣是吃不下去。
肖小凤也吃得犯恶心,将筷子—放,要拉她父母去国营饭店。
“大家都在坚持,我作为厂长居然要去国营饭店吃,这样工人们会有意见的。”肖建新严肃地说。
肖小凤瘪着嘴巴:“这怎么吃啊?红薯粥稀不稀稠不稠的,不够甜,连—点滋味都没有。菜炒得蔫儿了吧唧,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盐,还有这饼,硬得跟石头似的,我可咬不动!”
肖小凤赌气地坐在那里,双手环抱于胸前,—口都不愿意吃。
王旭芳无奈道:“已经在外面招人了,但—时半会招不到啊。不过说起来,昨天鹫山村那寡妇做的饭可真好吃,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的。”
鹫山村的寡妇?
肖小凤条件反射地翻了个白眼。
谁要惦记周秀秀做的饭好不好吃啊?虽然那手艺还不错,可也没必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老肖,你说那寡妇提了什么要求来着?要当正式工人,是不?”王旭芳忽然问道。
肖建新低着头沉思,突然听见自己媳妇说的话,神色微微一顿。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犹豫片刻:“其实她的要求,也不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