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的部队是一字长蛇阵,整个阵型乍一看应当是长方形。但实际主力集中在进行追击的“蛇头”位置,“蛇身”本身较为细长。
看出“蛇头”与“蛇身”之间的破绽,拓跋浑下令让消耗较小的右翼去分断叶棠的一字长蛇阵。果不其然,叶棠的军队受不住拓跋浑右翼的突袭,从中断开,一整只部队从追着鸟儿的长蛇变成了两段无首的蚯蚓。
从午后推演到深夜也没能胜过叶棠哪怕只是一回合的拓跋浑眼中泛出鲜亮的光芒。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他甚至朝着叶棠露出个炫耀的笑容。
贺兰景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完全专注于沙盘上的局势变化,此刻的他想不到什么“坤道”,记不起什么“女人”。他全神贯注于虚拟的战场,然后随着他的思索,他忽然皱眉道:“不对!上当了!”
叶棠波澜不惊,缓缓吩咐:“变阵。两部队合围,夹击拓跋军右翼。”
这下就是反应最慢的万忸于淳也懂了。
一字长蛇阵就是个诱饵,目的是引来拓跋浑的分断突袭。
拓跋浑既然要用右翼突袭,右翼自然要离开主要部队独自进攻。
叶棠的部队有追击拓跋浑整个部队的余力。在拓跋浑的右翼部队自投罗网进入“被分断”成两边的部队之后,要吞下拓跋浑部队的右翼真是比蛇一口咬断鸟的一边翅膀更简单。
拓跋浑的主力部队与左翼部队不是不能往右翼离开的方向追上去,可为时已晚,右翼是救不了。如果拓跋浑还驱使着兵力耗损过多的主力部队与左翼部队返回,他就是飞蛾扑火的天字第一号傻子。
“……可恶!鸣金收兵!这次又是我输了!”
拓跋浑一拳砸在沙盘上,差点儿被把沙盘的边缘砸破。
“至少将军您最后做的选择很正确。保不住右翼就牺牲掉右翼为主力与左翼换取逃生的时间,您的部队不至于被全灭。”
因着叶棠的声音,拓跋浑恶狠狠地瞪向叶棠:“你是在讽刺本将军!?”
“非也。”
叶棠处变不惊,哪怕被拓跋浑当仇敌一样瞪,她的神色也没有变上哪怕一点点。
“错的地方需要指正,对的地方就该褒奖。贫道乃是将军的谋士,为将军复盘时不仅应指正将军,更应告诉将军您什么地方做得好,什么地方做得对。”
拓跋浑怔了一怔,随后脸色变了又变。
无香子这坤道既让他惊讶,也让他惊喜。可偶尔他又觉得有些害怕——这坤道是故意的么?字里行间是打他一巴掌又赏他两个甜枣吃。他方才还在忌惮她,这会儿却又因为她短短几句话感到开心不已,活像是被褒奖了的孩子。
他的心情变化也在无香子的掌控之中吗?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他已经察觉到无香子可能在有意识地操纵他的心情起伏了,他还是止不住地有点高兴。
“……那是,你以为本将军是谁?”
“不过将军,”
叶棠回过头来,看向身后有透明尾巴在摇的小狗拓跋浑。
“您在慌张之中做出的判断大错特错。”
“在被贫道的部队追入绝境、且您已无反击之力时您就应当做好舍弃其中一支部队,以这支部队为诱饵保住其他部队的觉悟。”
“您该拿去做诱饵的不是战力保存得较好的右翼,而是已然残破的左翼。你用右翼换左翼与主力的作法,那是捡了稻米,丢了胡瓜。”
被叶棠一盆冷水浇在脑门儿之上,拓跋浑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看叶棠的那奇怪滤镜也碎成了渣渣。
叶棠不光想要发言的权利,还得保住愿意给她这份权利的人。
拓跋浑要是随随便便就嗝屁了,叶棠所拥有的一切待遇也要跟着化为水中泡沫。
再者主将越强,将部队指挥得越好,战场上死伤的人数也能相对下降。
叶棠相信木兰有能力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但在绝大多数的战争之中,胜败不是一个将领、一个士兵就能改写的。更多的胜利由士兵的生命来堆砌,兵力的差距远比士兵综合能力的高低更加重要。
最强的将军不是能杀死最多敌人的将军,而是最能减少己方伤亡的将军。
拓跋浑到目前为止只想着冲冲冲,能冲不能冲总之都要先冲一波再说。让木兰到这种将军的麾下听其差遣,只怕十条命都不会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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