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不否认不承认。“这时候还给我,一回去就会被发现。”
“都这时候了,你也不怕被发现了吧。”
信中利弊之辞犹在心脑,竞庭歌决定先切正题。“苍梧未乱。至少我出棉州之前,半点消息都无。”
“说不定明日,说不定此时。”阮雪音很平静,连日在锁宁的历练,“霁都已经乱了,纪平马脚已露,或该说根本就是明着动手。依你我半年来推断,两国世家的线绳分明握在两位已不在其位的相国手里,而上官宴不知所踪,你说他,去了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她在信里分明都写了,此刻重复,不过为加固这种猜测。
竞庭歌亦定然看她,“纪平身在高位,霁都人仰马翻,顾星朗兵行险着要釜底抽薪,我这兄长,确实有胜算。可上官宴凭什么?祁臣的身份,还是已被剥夺的产业?他拿什么,去乱苍梧?”…
“你忘了兰郁的案子是谁破的。他能拿到所有人都拿不到的实据,何来产业被夺?”
于竞庭歌而言,这不是一项忽略,只是暂时忘却。值此时分被骤然点明,她瞳孔缩了缩。“那又如何。纵他避过顾星朗保留了一些,纵他根本没被褫夺而仍旧产业遍青川,那些商铺、人手,难道会化作兵马围苍梧?”
阮雪音语声幽幽:“你还不知道祁国之乱的所有内情吧。包括纪平在做什么、打算做什么。”
竞庭歌确实不知。连阮雪音这个大祁中宫都是才收到消息。因为不知,阻碍了判断。
但一应前奏,半年来有关公天下之谋的各种试探,是双方都有数的。所以阮雪音只以最精简词句将所知的祁国始末道来,足教竞庭歌读懂全盘。
“你是说,他和纪平一样,备着天下舆论。然后在霁都爆破之后,与其遥相应和,完成苍梧变革。”
“我是这么在猜。”
阮雪音从不瞎猜,但凡开口,必有两项以上依据。显然此次就有,已经一一摆出来了,由不得她不信。
“还是不一样。”竞庭歌望向越发浓沉的夜色,“霁都空虚,我君却坐镇苍梧;你们的禁军,失控可能极大,而我们——”
“那回合你在信中,说两国线绳应分别握于纪与上官手里,我就想提醒你,祁因顾星朗快刀,已经没有了十分冒头的巨室,蔚却还有一个扶峰城靖海侯府。”【1】
阮雪音声色皆变得锋利,
“霍家,一文一武双子,伴君侧、掌禁军,你说祁国遭遇都城兵祸的可能大,我却认为,苍梧更危。”
蔚国禁军分南北,霍衍奉君王令辗转两军行日常操练督导。因竞庭歌早年谏言,各设北军中尉和南军卫尉相制,前者是陆现门生,后者是上官宴的母族、姜家子弟。【2】
陆氏不在深谋世家之列,所以成为了阻碍禁军哗变的强有力屏障;又兼陆现已擢升相国、携领百官,朝局之稳,绝对胜过祁廷。
这些都是竞庭歌半年来心血。正因排好了国内阵营,与慕容峋合力筑起了不止一条护城河,她才敢出苍梧,且几十日不归。
阮雪音所知不全,故此刻判断,更似危言耸听。
但竞庭歌明白其中分量。纵有护城河,也只是将风险由九分减少到了五分,苍梧,还是有可能步霁都的后尘。
上官宴消失就是这一推断的强证。
“劝我回苍梧平乱,你们就只用对付阮氏一方了。”她从来便知阮雪音为何提醒她救蔚,偏识破却无法拒绝。
因这丫头所用筹码,太强悍,太实在。
“你冒不起这个险。哪怕苍梧明晨才生变,你此刻往回赶,都要晚了。”阮雪音静声。
最静的声说最险的话,真是二十年不改。竞庭歌望着她,半晌道:
“那还让我带着阿岩?”
阮雪音轻叹,“现如今跟着我也不周全。你一旦入蔚境,应能找到帮手吧。让粉鸟传信慕容,半途便会有人来接你们母女。”
竞庭歌微恼:“我就一匹马!”
阮雪音望进林子深处,“那边还有辆车,载着曜星幛和行装,都搬来我这边就好。车夫也给你。”
这般说,打量她身边当真空空如也。
“山河盘都没带?”
“在阮墨兮那里。无妨,送给你和顾星朗看了几个月都没学会,何况她。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那就是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1】800思无邪
【2】777明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