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扑通跪,竟呜呜哭起来。
“本宫好好站在这里。”阮雪音半晌方开口,不知该恼还是该无奈,“哭早了。”
碧桃闻言更觉君上说的都是真的,哭得越发响,“殿下且在殿内待着吧!一切等君上回来!殿下想吃什么,要什么,奴婢通通给您找来!殿下…”
如此哭法,真像是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了。无奈终于盖过恼怒,阮雪音不知能说什么,待要去扶她,棠梨冲进来:
“你活腻了!大好的天长节,君上的生辰日,哭哭啼啼给谁听!还不退下!”
碧桃被这话唬得噤声,清醒不少,抬眼巴巴看阮雪音一瞬,吸着鼻子退出寝殿。
如今的棠梨实在像足了云玺。前一刻斥完人,后一刻便波澜不惊侍奉主子,梳头的同时将今日午膳的菜名报一遍,又细禀宫中各司为天长节奔忙的景况。
“有条不紊,无处不妥当,殿下尽管放心。”
阮雪音望向镜子里对方的脸:垂着目,双手灵巧绾青丝,仿佛种种纷繁并不存在,只有喜迎天长节的静好。
“哪怕为了涤砚,你今日也会下足功夫阻我出承泽殿,更况有君令。”
棠梨动作神情依旧,恭声回:“奴婢不为他,也不因君令。奴婢只为殿下,殿下好好的,奴婢便无忧无憾。”
“若是,我好好的,君上就不能好好的呢?”
棠梨手顿住。
阮雪音便了然一殿的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君上只是要护皇后,全没想过所有回护都要代价,天子亦然。
“让他们都去偏殿,本宫有话说。”
午膳已备,皆是阮雪音爱吃的。入未时,她坐在偏殿明暖的光影里一碟碟尝,很觉满意。棠梨进来报人都齐了,等在正殿,阮雪音便明白是不想干扰她用膳。
承泽殿的宫人大半是从前折雪殿的,五年相随,已算有了近乎亲人的情谊。她领下这份情,完全吃好了方走出去,乌泱泱宫人跪了一地,都切切望着她。
“放本宫出去,未必会害死本宫。不放,却可能让你们失去君上,让大祁失去天子,让青川失去最好的君主。”
这段话说得很简明,却极其严重,盖因“失去”二字若与前面“害死”二字关联,便可作同解——阮雪音其实是指顾星朗或会退位,故意往模糊了说,吓破他们的胆才更可能获得支持。
合殿的宫人果然大骇,年纪小些的已开始抖。
棠梨不知此话虚实,一时觉得殿下为了出去危言耸听,一时又觉再如何也不可能拿君上的性命开玩笑。“殿下——”
“本宫所言,句句属实。”阮雪音便看棠梨,声却仍清亮得足教所有人听见,“若非如此,君上何必对你们下这样重的令。”
的确重,昨夜也是在正殿,君上就坐在皇后此刻的位置,一样的威严坚决、入情入理。
“本宫有办法,会有惊无险。君上不知道,以至于误判,才会觉得本宫必会出事。不会,你们知道的。”
她趁热打铁,继续游说。而殿下的能耐世人皆知,由不得他们“不知道”。
棠梨仍是抿嘴不言,碧桃怯怯道:“纵我们愿让殿下出去,外头还有禁卫——”
“禁卫是君上的亲卫,更不会让君上涉险,此刻被蒙在鼓里罢了。你们只消让本宫出去,对他们晓之以理,他们自然放行。”
承泽殿以南,金碧辉煌的鸣銮殿内,臣工贺正行。
礼乐声声,钟鼓齐鸣,仿佛这都城这国家并未经历dòng • luàn,景弘一朝的盛世,会无比耀目地永著青史,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顾星漠与宁王分列两头,静观典仪。这朝堂上的人是显著变少了,礼乐震天并不能粉饰发生过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