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恍惚了一瞬,牵动嘴角笑,“姑娘答应朕的,都做到了。朕答应姑娘的,自不会失信。”
他一指西侧帷幔,
“香炉下面,拿过来。”
阮雪音去了又回,只是拿,没看更没细究,复蹲下,递到老者面前。
“打开看看。”
像遗诏。阮雪音没动手,抬眼询问。
“让你看便看。例行公事的东西,大同小异,叫你看,不过是要你放心。”
阮雪音没再犹豫。
“景弘一朝,不得与祁国为敌,不可行合纵之策。此谕传接下来历任白君,直至祁国年号改。这么写,够清楚了吧。”
阮雪音合上诏书。“多谢陛下。”
“我该谢你。谢你带她过来。”
“也不敢十分肯定。七分猜三分赌。幸不辱命。”实在要论,也有段惜润一份功,安王妃露身手,引子是凤凰泣。
因果总成圆。
老者微启口,似还想说什么,终都咽回去。“帮朕唤惜润来吧。让她知会皇后一声,该过来的,都唤过来。”
阮雪音起身将遗诏放回帷幔后香炉下,想一瞬,又回来蹲下,未及发问,被老者抢了先:
“她虽不姓王,但确在王家长大,五岁之后从没离开过韵水。她不是东宫药园的人。”
阮雪音只觉得一颗心没着落。
“陛下还有话要带给安王妃么?我一会儿,还想找她去。”
老者阖着眼没答。
“今日陛下为何临阵改策,又叫他们打起来?再是能掌控,毕竟耗费。”她本不欲多问,但该是最后一次同面前老人对谈了。
“得打。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宫门口打完,这君位传下去,朕才放心。”
阮雪音略想片刻,点点头,“陛下深谋远虑。”
她站起来。
“兰殿你去过了吧。”却听老者再道。
“说来僭越。昏睡三日,就在兰殿躺着。”
“皇后安排,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
“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老者半仰在台阶上,阮雪音站着,分明能清楚看见他的脸。
却看不清那神情。
“生在帝王家,又嫁入帝王家,于女子而言,没有哪种命途比这种更可悲。若还想与君位上那人掏心窝子一世相伴,”
老者顿了顿,声声叹,更像是气上不来勉力在挣,
“朕没试过,不好妄下结论。但青川三百年还没有过这样的事。他日若有了,必是一场抉择牺牲放弃。你们牺牲没用,得他们放弃。君位是原罪。”
阮雪音不及分辨这句你们他们分别指谁,只快声问:
“明夫人她——”
“朕时间不多了。珮夫人,帮朕唤惜润来吧。”
阮雪音呆了半刻,转身下台阶,走两步忽停,回身跪地拜了拜。
老人微抬臂动动手指,算是免了。阮雪音终快步往外去,却听身后话音再起:
“帮我转告她,归时见。你也是,珮夫人,咱们归时再见。应该要很多年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