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父母亲的福,我生得一副好皮囊,到十岁那阵已经相当打眼。我明白容貌可能带给一个姑娘的最大程度的荣耀和伤害,遂一直戴着姑姑留给我们那副男孩子的面皮,绞了头发,在整个崟东吃了上顿没下顿地流浪。
好几回我都觉得要饿死、冻死或惨遭恶人毒手了。
居然没有。
也便越来越笃信颜衣与我相约时那副一定会再见的神情。
这笃信撑着我熬过了那个冬天,熬到了次年三月。
我已经瘦得皮包骨,脏兮兮,面皮也不好用了,扔了。在林子里歇脚望天时我想再坚持一个月,到梨花尽时还无动静,就去崟西找娘亲。
那人便在这时候出现了。
是个男人,凭打扮瞧不出身份,但我一眼确定就是他。我一点儿不怕,跟着走,上车,入城,竟是国都,锁宁城。
锁宁三月雨绵绵,满城紫红的三角梅在阴天下格外显得艳。我被带进一座宅子,里头许多官兵,与在竞原郡时所见官兵又不同,他们的衣服更好看。
然后进厅堂,里头端坐一长须中年男子。漆黑的长须,我还想年纪轻轻为何留一把长胡子。
像骗人的江湖方士。
他问我名姓,家在何处,家中还有无亲人,我都照实答。
答的我原来的家。母亲改嫁,父亲身故,我火里逃生,四年流浪直至今日。
他听闻我还有一位尚在人世的生母时好一阵没说话。
又几日过去,是个晴日,我被领着出门,终于在花开正盛的梨树下见到了颜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