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应嬷嬷还是高看了张姨娘。说起来,张姨娘年轻时也是个传奇人物。因出身低微,自卖入府,最初也不过是个主子院门都入不得的不入流的丫鬟,后来不知因何得了当时还是赵国公夫人,如今已是赵国公老夫人的眼缘。
先赵国公与妻子育有三子,长子虽非惊才绝艳之人,但自幼受先赵国公悉心教导,很担得世子之位。当时的赵国公夫人,如今的赵国公老夫人因长子自五岁起就被丈夫挪去外院教养,她不是什么识大体的妇人,唯家世拿的出手,又是家中幺女,性子难免骄纵。因与长子情分不过尔尔,赵国公夫人一直都更偏疼幼子。
而如今的赵国公,实不知说他是命好还是命歹,他偏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嫡次子。爹看重长子,娘疼惜幼子,赵国公就这样不咸不淡的长大,一切平平。
但不知道是说张姨娘慧眼识珠,还是合该她运道好,总之,她在巴结上当时的赵国公夫人之后,不知道又用什么手段,成了当时还只是公府二公子的房里人。
再后来,世子过世,二公子得了世子之位,张姨娘这位一向可心的房里人也就成了世子身边最得脸的姨娘。
不过当时的赵国公世子,如今赵国公十分明白,从未因偏宠张姨娘而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但,因这鸡犬升天的人生,张姨娘的性格中也就多了一抹骄纵。
张姨娘不喜欢赵如意,那是肯定的,如今赵如意几番坏她好事,这个不喜欢前,势必要加上一个很字。这已不是不喜欢,是很不喜欢。
张姨娘根本就没等老夫人回来,而是直接与赵国公吹了枕头风,果然,等赵国公在爱妾身上尝尽甜头,亦不忘爱妾委屈的问了妻子一句:
“听说如意对妹妹不甚友爱,对长辈也不甚恭敬?”
赵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几乎就要忍不住脾气奉送一个冷笑,不过她好歹养尊处优多年,闺中那一副脾气因丁漾多年劝诫十改其六,于是也只是缓缓道:
“给柔儿添个助力一事是老爷亲口应的,我的柔儿,因得皇家青眼而入宫,如今虽不算顶得意的,但因她自己懂事,老爷在朝中也得力,谁也不会亏待了她。柔儿秉性柔顺,没有继承我这暴躁的脾气,所以,对于是否要柔儿效仿我当年,有一臂膀陪伴左右一事我一直不置可否。是老爷执意觉得柔儿优柔寡断,耳根子软,需一助力。我觉得随柔儿进宫的阿崔不错,老爷却嫌阿崔出身过低,何况,也与柔儿无血缘之亲。老爷的顾虑,我明白。所以,老爷的提议,我也赞同。”
赵国公夫人说着,也慢慢平了心绪。应嬷嬷依旧一根眉毛也不动的替夫人锤肩,赵国公与妻子多年夫妻,焉能不知道她的脾性,年轻时不喜欢她的性子,但这些年风风雨雨走过来,许多事情也就淡了,反而因这风雨生出一些情分。于是说:
“只是那孩子,听说十分不驯。”
赵国公夫人终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要她说,自己一向是个杀伐决断的心性,未料到自己此生唯一一个女儿,竟和她这冤家丈夫在心性上像了个十足。
“听谁的说,张姨娘吗?我体谅她跟着老爷多年,又替老爷诞下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平时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从前家中人口简单,她偶尔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我也只当给柔儿积德,并不理她,却没想到竟养大了她的心,妄图插手家中大事。”
眼见丈夫脸色转青,赵国公夫人方使出杀招。
“老爷或许还不晓得,你那心肝儿找人算计如意,给如意抓了个正着。老爷可知道她是怎么算计的如意?”
赵国公夫人拿那双极美的眼睛逼视丈夫,旋即只是冷冷一笑,不待丈夫回答,自顾自道:
“她遣了家中下人在如意面前嚼舌头,说我,赵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杀了如意的生身姨娘。老爷,平时她在内宅上蹿下跳,无非小节。老爷可能以为我不喜欢惜缘,不愿给惜缘这个体面,所以才要执意接回如意,老爷,入宫非同小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爷觉得宫中是个挣富贵的地方,我却只想要柔儿平平安安一辈子。但皇家既然瞧上了柔儿,我自然不敢有二话,柔儿能侍奉天子,是她的福气。我知道,老爷嫌柔儿不得天子喜欢,所以希望能效仿我当年,为柔儿添一臂膀,说实话,于公于私,我都不太赞成老爷的提议,只是家中到底是老爷做主,老爷既做了决定,我也只有听从的。只是,既要添一臂膀,那势必是要是如虎添翼,而不是去画蛇添足的。若只看容貌,惜缘很不错,但老爷,咱们送一个脑子普通容貌上乘的庶女入宫,这到底是为了替柔儿夺宠还是分柔儿的宠?”
脑子普通,容貌上乘。
嗯,这就是赵国公夫人对赵惜缘的全部评价了。
赵国公夫人硬是因此给夫人说了脸色通红,赵国公夫人却只做不觉,这一席话说下来叫她十分的口干舌燥,只呷了口茶,慢悠悠等丈夫的下文。
其实她与赵国公夫妻多年,谁不明白谁呢。赵惜柔虽是嫡长女,但恐怕女儿在丈夫心中的分量与赵惜缘也没什么分别。丈夫一向喜欢张妖精生的儿女。
所以,丈夫或许想,都是自己女儿,谁得圣宠不是一样呢?反正都姓赵。
是啊,反正都姓赵。既然都姓赵,张姨娘就不该忘了,这府里除了赵惜缘,不是没有别的庶女。
赵国公被老妻说中心事,老脸还因此很红了一回,却依旧只是慢条斯理地劝慰老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