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笑:“姐姐可不显老,到是臣妾,这眼角又多了几条纹,没法子,岁月不饶人啊。”
太后转眸打量三个少女,却见其中一个低低垂着头,下颔抵着颈,额前留发遮住了眼睫,穿着一袭莲青桑波缎提花玫瑰襦裙,身形娇巧玲珑,骨韵柔桡嬛嬛,想是紧张,所以不敢看人。“那个姑娘,抬起头来,莫害怕,哀家不是大老虎。”
少女动了一下,尖尖小小的颔儿却又低了低。
宸妃不由厉声责备:“叫你抬起头来,你敢不尊,这是违抗懿旨知道吗!”
雪白绒毛上的纤纤玉指动了一下。
太后对宸妃飞了个眼色,嗔骂道:“别吓着人家姑娘,好孩子,抬起头来,告诉哀家你是哪家的。”
两个太妃也忙出言催促。
少女无奈地阖了一下目,缓缓仰起下颔。
满室惊叹的声音。
淑妃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天爷,哪里来的这般人物!叫男人见了,以后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德妃心里发酸,造物真真气人,怎么好东西都放在了别人身上!
宸妃也惊得咋舌,听宫人说青蔻阁的新人中有一位绝色美人,正是慕容府那位,只当是传言夸大,她虽有三分信,却碍于身份未去亲看,宫里眼睛太多,也不好遣含章殿的心腹去,无端叫人觉的堂堂一品妃和新人拈酸吃醋,旁人又众口一词,除了貌惊天人说不出个具体分晓来,却不想果真貌惊天人!貌惊天人也!
莫说五官,单那肌肤也无人可比,薄的仿佛呵口气即破,透着内里醉酒般的红晕,如珠生辉,玉瑰丽,原来这世上最好的,不是肤若凝脂,靡颜腻理。
美人在骨不在皮,那骨韵,柔美绰约,韵致着一种难喻的“巧意”,小巧与美的契合,精致到了极处,怎一个“妙”字了得。
侧眸看到曹细如的目光,望着那美人若有所想,心下闪过一丝寒意。
太后目呆了片刻,感慨道:“竟有如此标致的!”
两个太妃半晌挪不开眼:“这位姑娘一抬头,前头的都白看了,堪为冠首啊!”
闻言,两旁的采女们纷纷垂头,有的暗自咬牙,有的怅然失落。
定柔双臂撑地,后背阵阵发寒。
太后道:“原来是靖国公慕容府的,果然南国出美人啊。”
皇后笑着道:“母后不知,在淮南,有一位慕容七姑娘与陛下邂逅,那真是西施重生,嫦娥临凡啊,可惜红颜易陨,伺候了陛下几日忽然患了急病,来不及见最后一眼便香消玉殒了,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那般惊世骇俗的容姿了,原来这世上还有,竟也出自慕容府,还是同胞姐妹。”
听到她们说起玉霙,定柔心底凄怆一片,眼前浮现姐姐在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我们都做了慕容家的牺牲品。
太后不免一番思虑,这样的人放到后宫怕是祸事之源,妃嫔们还不知怎样一番鉏铻,但转念又一想,禝儿对慕容家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怎会不知有这样一个人,这姑娘能进了青蔻阁,想来别有用意,要平息外头的猜测,抬举慕容氏两分,毕竟淮南军刚接手,军中人心尚不稳,慕容槐在淮南军中几十年威望,不可不忌惮。
禝儿,向来不是色令智昏的。
复选罢,韶华馆共进选八人,襄王府四人,另有三人入福王府,其他分别赐婚羽林将。
定柔站在左侧最后,身旁是司徒安然,一众百合髻粉衣宫装的宫娥腰挂紫璎蝴蝶结子长穗宫绦,端着明漆呈盘进来,底铺黄绸流苏,每个里头躺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步摇,襄王府是累丝金雀挂珠钗,福王府是累丝梅英彩胜。
太后笑望着新人们:“这是哀家送你们的见面礼。”
“谢太后隆恩,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伏地又拜,拱捧起手掌,冰凉的金属落在掌中,金质累丝错镂繁复,玲珑透漏,鸾凤尾羽栩栩如生,碧玺宝石红的滴血,簪身花丝连枝纹累錾,触之精巧,饶是见多识广的,也叹为观止,如此巧夺天工的精美,富丽高贵的大气。
定柔想,这是聘礼吗?
从青蔻阁挪往韶华馆,身边多了两个宫娥和内监。
垂花门上挂着“韶华馆”三个字的宫匾,走进去,眼前怔了一下,这个地方,比青蔻阁大了三、四倍不止,朱甍碧瓦,雕梁画栋,几个小跨院左右相连,每院一个圆月洞门,墙角或翠竹掩荫或木槿扶疏,外院宽阔轩敞,青石地砖磊磊明明,两棵白皮针松苍枝遒干,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在耳房的帘栊上映出斑驳的光影,阶下列站宫女和内监,见到她们,鞠身行礼,迎面有个约七八尺的水塘,连着底下泉,直通御苑华琼池,四周围着汉白玉石雕栏柱,一带水翠色如流,参差浮着萍草。
“各位御妻这边请。”
走进一个月洞门,石砌匾上写着“一坞香雪”,旁边分别是“一枕春酲、一从芳径”和“一叶枫影”。
寓意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