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望若被瞪得铁石心肠起来：“他还不知错，再锁一会儿。”
兰铮悄悄感叹：于洇老师真惨。
“于洇老师”没有接收到兰铮悲天悯人的“电波”，只一个劲儿的在心里腹诽寻望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来人是黑客阿勇。
阿勇和他一样，胳膊都被束缚着，不能大幅活动。他同情地问：“你竟然也被捆住了！你们是不是内斗了？”
“嗯……”倒也符合内斗，于洇没有否认。
阿勇嘿嘿笑话他：“你这么大的人还打不过两个毛头小子，白长一身腱子肉了。”
于洇想说谁遇上寻望若都打不过，刚要开口，就看到阿勇手腕一转，丢出来一本小册子。
阿勇说：“你看。”
“这是什么？”于洇把胳膊挪过去，用手背蹭了一下，没够到。阿勇就和他合力用手背把小册子夹了起来。
由此，于洇和阿勇在阴差阳错下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藏宝图。”阿勇兴奋地说，“刚刚你们都过来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那间厨房，闲着没事干，就把身边的抽屉拉开了，从里面摸出这本书，但是手背在后头，看不了。”
于洇说：“现在能看了。你拿着，我翻页。”
两人像手有残疾似地，一人颤颤巍巍勾着册子，一人用指头转纸张，然后费了老劲，扭头去看。
这本册子是个记录本，某佣人为主笔，写下主人的每日饮食，准确地说，是寻望若的每日饮食。
和之前记录本上那些生活全方位的动态不同，这次只记饮食，且非常详细：
“1月21日，周一：
早晨饮食：牛奶300毫升，鸡蛋餐包2个，烟熏三文鱼4片，饭后用温水送服维生素片2粒。
中午饮食：……”
在周一的结尾处，有一行印刷版本的文字标记：“上述内容已传输至基地实验室。”
这本册子模样很像纸质，但其实是一本电子记录本，有传输功能。
“啊？只是用来记吃喝的记录本啊。”黑客阿勇泄气，“这么漂亮的本子，我还以为上面画了什么藏宝图。”
“你拿着别动，我再继续看看。”于洇翻起了页。前面都差不多，但他发现在一周记录结束后，基地传回了新的内容。
“根据计算，我们建议下周食谱：
周一：早晨饮食：牛奶280毫升，鸡蛋餐包4个，火腿5片。中午饮食：……。全天饮水不宜低于2500毫升。”
周二：早晨饮食……
……
周日：……
禁止摄入高热量油炸物。”
一排排看下来，食谱详细、密集，让人眼花缭乱。
以前于洇不知道基地的事，就没往这个方向多想，他一直以为是寻望若的父亲望子成龙，才会严格规定寻望若的每日作息。
原来寻望若不止作息被严格规定，连饮食都要精确到“片”及“毫升”。而这一切源于他出生的地方——胚胎培育基地。
登上这座噩梦岛后，有一种可骇的感觉在于洇内心越来越明晰：寻望若从小到大都像是一只受人摆布的牵线木偶，不论多么强壮，多么聪明，也始终要在别人的设定下生活。
他失去了自由生长的权利。他的身高、体重、饮食、生活，全都在研究员的显微镜中受观察，被精密计算，而吃多胖、长多高，学多少东西，都由专人精心设计。
他抬头搜索寻望若的身影，最终在某块玻璃前看到了他。对方有兰铮的陪伴，却仍显得清清冷冷、孑然一身，融不进周遭的氛围。
兰铮感受到了背后于洇的目光，哆嗦了一下，他侧目，用眼角的视线观察于洇。
他忽然发现，一边的培养皿上写着几行字，他凑近了读出声：“本实验室由第一代实验室改造。第一代实验室是什么？”
寻望若在前面解答：“是第一批人造子宫培育胚胎的地方，你去过的。”
“噢，我明白了。”兰铮接着读了起来，“本实验室改造的目的，是为了降低畸形率。畸形率又是什么？”
寻望若：“就是畸形小孩与所有小孩之比。他们培育出来的第一批孩子，畸形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但据我所知，后来基地培育出的小孩，畸形率大幅降低，趋向于0。”
“可喜可贺啊，看来他们的目标达成了。”兰铮仰头看向星空似的天花板，“这里是新的实验室，那么培育的至少得是第二批孩子了吧。”
“嗯。”
“不对。”兰铮看着寻望若镇定自若的面孔，“寻大哥，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都知道。”
寻望若不再掩饰：“因为基地会把项目进展汇报给我父亲，而我常常……”
“小心！——”于洇大喊一声。
寻望若的话忽然被打断，兰铮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
他们转过头去，看见于洇背着手跳了起来：“那个培养皿裂开了！”
寻望若之前摔倒时撞在了一只玻璃培养皿上。他们没有察觉到那块玻璃裂成了蛛网状，培养皿的液体渗了出来，浓稠的黄水中夹杂着一群白色营养物质。
缺口慢慢变大，这时顺着液体一道流下来的，还有一个蜷缩着身体的人。
那人在一滩黄汤中舒展开身体，露出了脸。
黑客阿勇只不过看了一眼，腿就吓软了：“它、它有四只眼睛！”
左右两只眼睛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第三只眼睛像二郎神一样开在脑门，而第四只眼睛，则软软地贴在鼻头——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一只带眼球的触手。
兰铮颤悠悠地：“寻大哥，你不是说畸形率趋向于0吗？这也……这也过于畸形了吧。”
黄汤里的人站起身，四只眼珠直愣愣地向于洇瞟来，它的第四只眼睛，也就是那只肉色触手，盘旋着飞舞了起来，绕到了实验室的一个红色按钮前，吧唧一下撞了下去。
触手的血管与青筋暴起。转眼间，实验室里的培养皿都打开了，而储存在里面的所有畸形胚胎，顺着黄澄澄的营养液悉数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