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若果真的是另一种可能,即景浩界天地还在劫数中沉沦,众生艰难挣扎,看不到一丁点希望,沈定以及从景浩界天地出去的诸位魔门子弟大概还真的可能会生出旁的心思。
将景浩界天地卖出去,以给自己讨一个更高更好的起点。
这样的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但谁让不是呢?
谁让景浩界天地的情况,真正对比起来,并不比当前他们所在的这一方中千世界逊色太多呢?
在这样的前提下,又有生灵对本土世界天然的依恋亲近,沈定等人最终的选择也就一点不叫人意外了。
沈定在那边厢畅想,享受自离开景浩界天地以后就久违了的轻松,另一边的净涪三身却在拿着竹简面面相觑。
是的,净涪三身。
非但是净涪佛身和心魔身在识海的诸天寰宇世界里显出身形来,连净涪本尊都出现了。
对于净涪本尊的现身,佛身和心魔身的脸色都颇有些复杂。
尽管他们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可是不意外归不意外,该争的还是得争。
‘事情得由我来!这是魔修的根本法,还跟《天魔策》有些微冲突和出入,显见那方天地里的天魔道修士走的是另一条道路......’心魔身说道。
可别以为这些微的冲突和出入就无伤大雅,影响不大,但那也要看这样的冲突和出入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可是一方中千世界中天魔道某一条道路上的修行根本法,乃是这条道路上的修士真正根基所在,是基础!
基础上出现的一点不同,势必会将道路引向另一个方向。
而这样的变化与偏转,恰最能给予心魔身更多的灵感。
即便心魔身他早已不是天魔道的修士,甚至就连转修的心魔道,也转移了重点,与诸天寰宇中正统的心魔道研究方向很有差异。
单从这部修行根本法与《天魔策》相互对比中展现出来的理念对他自家修行上的帮助,就足以让心魔身半步不退了。更何况这还是一部被人心甘情愿送到面前来让他研究的修行根本法,后续理所应当还会有更多的资粮跟上,心魔身更是不会拱手让出机会。
哪怕与他争抢的是同为净涪的佛身与本尊,他也不愿。
错过这一次机会,谁知道后头还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类似的机会?
确实,这次有了一个沈定,回头的齐以安也必定会找上门来。毕竟这两个都是受了净涪三身留在《天魔策》里的暗手影响的人。
若不然,关乎自身道途与根基的修行根本法,哪个敢这般大咧咧地捧出来,让他们帮忙探查?
尤其是沈定和齐以安这样的魔修,更是基本不可能。
而即便是受了净涪三身的暗手影响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合起来算一算,目前也只有沈定和齐以安这两个人而已。
亦即是说,短时间内便只得这两个机会了。
两个机会,却要由净涪三身瓜分。在排除了一人独享两个机会的情况,便是总有一个人落空。
偏那个人又必不可能是净涪本尊......那就该是佛身和他之中的一个。
心魔身警惕且防备地看着对面的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看了看另一边厢很安静的本尊,又看看对面的心魔身,面色很有些无奈。
‘都是一个人,何必就非得分得那么清楚?更何况,不论这次到底是哪个接手,其他人不也能在后续得到诸般信息和资料么?怎么就......’
心魔身脸色不变,甚至很有些冷漠。
‘佛身你既是这般想的,那你便退出去,不与我等争抢,只在旁边等着,如何?’他道,‘如此,你可是根本就不用花费时间和精力,就能收获结果了呢。’
对着佛身,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样?’
佛身定睛看他一阵,下一刻却是直接转移了话锋,‘沈定就在那边厢等着,我们得尽快拿出一个结果。就玄光界天地和景浩界天地之间存在着的时间流速对比来看,这件事还应该是由我来接手比较好。’
心魔身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不过是位置的问题而已,有什么为难的?佛身,你别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吧,只要我等愿意,交换位置的可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不等净涪佛身反驳,他就又道,‘想拿下这个机会就直说,为何就偏要在我与本尊面前说这等虚话呢?’
他扯着面皮,拉出一个笑容,‘我等谁还不知道谁啊?’
净涪佛身沉默一瞬,‘我说了,你就能将这个机会让出来?’
心魔身面上笑容扯得更大,只可惜言语却委实不留情面,‘不能!’
净涪本尊安静看了这几个来回,终于插话了。
‘这一次,我来。’
心魔身和佛身同时偏过身体看向净涪本尊。
他们面皮紧绷,眼神沉默却坚定,显然压根就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若是换了旁人来,哪怕是个金仙大修,直面此刻的心魔身和佛身,说不得也都扛不了多久便得退让。
不是金仙大修不够强,也不是就说佛身和心魔身两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又已经将自己的道路往前趟出一段距离。
佛身和心魔身现如今确实还只是个标准的金仙修士,或许能压过那些勉强成就金仙道果的大修,但总也不会超出太远去。可问题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并不是诸天寰宇里的哪一方天地,而是净涪的识海世界。
在这个地方,作为净涪的佛身和心魔身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却又要远超一般的金仙修士。
再加上佛身和心魔身此刻状态对他们自身战力的加成......
然而这会儿站在此地的,是另一个净涪,还是净涪的本尊。
心魔身和佛身再是在这里占得便宜,又如何能够压制得了净涪本尊去?
所以此刻的净涪本尊压根就没有任何感觉,只站在原地便轻易扛下了从佛身和心魔身那边汹涌而来的压力。
他简直是再自在不过了。
看着这样的净涪本尊,佛身和心魔身的眼睛里有许多情绪翻涌,但到底又都被一点点收敛,直至完全镇压下去。
净涪本尊见得他们两个这般模样,也难得的生出了三分心虚。
他深知,哪怕是同为一人,哪怕他天然能压制心魔身和佛身,该给予的尊重还是要给予,该拿出的理由也同样不能缺少。
‘或许是这里头的利益太过诱人,以至于你们都忽略了些事情。’他平淡道。
心魔身和佛身同时皱了眉头。
‘我等......都忽略了些事情?’
净涪本尊肯定地点头,然后又直视这佛身和心魔身两人道,‘既然我等在玄仙境界时候就能在《天魔策》中留下自己的暗手,那么......那方中等世界的各位魔道金仙大修们,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心魔身和佛身同时沉默了下去。
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先前那会儿他们因着那卷竹简生出的许多念头里,却果真没有个念头,似关乎这一个问题的。
......这很不合理。
净涪本尊见他们终于想到这一点,又看心魔身和佛身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心魔身手里拿着的那卷竹简,便又点头。
‘正是因为你们这等不合我们性格的做法,我才要将它接过来。’
心魔身和佛身看了看净涪本尊,到底还是不吭一声。
他们也已经想到了。
作为净涪三身中的本尊,在接下来显然还有一个齐以安等着的情况下,行走在真灵一道的他确实不是非得要在此刻拿下这个机会。
他能等,也不介意非得要争这一点时间。
净涪本尊和心魔身、佛身,毕竟是不同的。
......所以,果真还是他们两个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心魔身非但没有将那卷竹简交给净涪本尊,反倒重新将这卷竹简抬起,放到眼前仔细查看。
这一回着意探查后,果真就叫他在这卷竹简上,发现了几个隐蔽的繁复篆文。
若净涪还是先前时候的玄仙,或许心魔身是拿它们没有办法,更甚至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几个繁复篆文的存在。
但净涪已经成就金仙道果,对面在这卷竹简上动手脚的,无非也不过是跟他同阶。
在修为同阶的情况下,心魔身即便没有亲去过那一方中千世界,也仍然能够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毕竟,这一路走过来,净涪三身早已不是当年困守景浩界天地的天圣魔君皇甫成了。
心魔身面色凝重地抬手结印,然后带着一道苍白灵光拂过竹简。
苍白灵光顷刻间压落,直接在竹简表面镀了一层白色。
待到确定那层白色确实稳当结实,没有被任何痕迹动摇时候,心魔身方才收回手来。
只他到底还是没有将这卷竹简交给净涪本尊,就自己拿着。
倒不是他仍然对净涪本尊先前的决定有所异议,实在是担心。
担心这卷竹简里还会有其他没有暗手,担心继他和佛身之后,净涪本尊也被这一卷竹简影响了。
此刻再无干扰的他,心中的念头可谓是发散。不过只是这两三息的工夫,便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可能。
譬如,或许先前那一层被他发现的暗手更多是要麻痹动手的那个人,就如他,而在这层暗手以后,还另外藏着其他的手段,只等他后续打开竹简以后再次施加影响......
又譬如,他先前这一手封印,也会引动竹简里的某种布置,最后反借他的封印悄无声息地达成背后之人的目的......
他仔细谨慎得有些过了。
偏偏除了净涪本尊以外,便连另一边只静观没有任何动作的佛身,似乎也不觉得心魔身的这番谨慎小心有什么问题。
净涪本尊微微摇头,却也不多说。
哪怕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到其中问题,心魔身和佛身也总是会反应过来的。
他没必要继续盯着不放。
心魔身和佛身可也是净涪,那卷竹简不过是借了他们对自家识海世界的信任,抓了漏洞才得手罢了。
而就是这种已然得手了的影响,也仍然无法推动心魔身和佛身做出什么越线过界的事情来。
‘这部修行根本法,由我来接手,你等可有问题?’他只问道。
心魔身和佛身又看得那卷竹简一眼,果断摇头。
‘没问题。’佛身说道。
心魔身更是道,‘为小心计,这卷竹简由我替本尊你拿着。’
佛身在另一边厢点头。
净涪本尊也没有异议,‘除了这卷竹简以外,《天魔策》也取出来。’
心魔身愣了一下,快速反应过来。
‘你怀疑《天魔策》也有问题?’
佛身也皱着眉头看过来。
净涪本尊点头,他直直迎着心魔身和佛身的目光,‘你们可还记得无欺童子?’
心魔身和佛身同时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们不久前才刚从他所执掌打理的小自在天里出来呢。
旁的不说,单单只论他们在玄光界暗土六重天里点起来的那团火,现在都还没有熄灭,仍在暗土道则法理所在燃烧着。
净涪本尊点道,‘你们也见过那位童子早先突破时候的情形了,尤其是你,心魔身。’
净涪本尊的目光凝在心魔身身上,‘你更应该看见他身上浓重的劫气。’
心魔身点头,承认净涪本尊言语无差。
‘那么,你们以为......’净涪本尊道,‘那位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从哪里,给无欺童子种下手段的?’
净涪本尊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心魔身和佛身如何还能想不明白?
‘只怕......一切都着落在他的修行根本法上。’佛身慨叹一般地道。
心魔身则有些咬牙切齿,‘所以,《天魔策》里也会有问题。’
净涪本尊再点头,更道,‘只怕这些问题,还就是着落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也不可能怀疑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对旁人来说,都很为难,甚至会无从下手,但天魔主不同。
不论他是第一位修成天魔大道的存在,还是他趁着前人位置丢失时候强行占位,更甚至或许就是他直接将站在那条天魔大道上的前人直接打落位置,他如今都是这条大道的执掌者,是道主。
对于天魔大道,他有着绝对的解释权。如何开始,如何奠基,如何扩展,如何修行,乃至如何成道......
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这样的他,想要给这条道路上的后来者挖坑,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根本就用不着像其他人一样,在竹简上费尽心思地做布置。
不然,一代代的天魔童子,如何就能接二连三地落入那位天魔主的瓮中,连自身大道基本成形以后,面对那位天魔主都还是凶多吉少?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净涪三身居然不由得再一次感激起无执童子来。
若不是他逼迫着,他们还将会在天魔道一路上走下去。然后,他们就还会像其他行走在天魔道途上的其他前辈一样,也自动自发地走入那位天魔主的布局里。
当然,这一时的感激并不足以让净涪三身出手,将无执童子从他的“系统”生涯里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