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栖寒很想见到沈浊。沈浊一直没来找他,或许就像红衾说的那样,沈浊对他的感情已经生分了。但鹤栖寒还是想和他见一面。要和徒弟见面,这个想法像是小鹿湿润的舌头在舌忝着他,温暖又酥麻。
可这事急不来,红衾他们与如今魔界的大势力不死不休,鹤栖寒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迟阑拿来大做文章。他这个护法在魔修们心里地位不低,偏偏如今名不副实,贸然现身怕是要出事。
鹤栖寒在不争屿闷了好多天,除了去放了那个跟着沈浊一起来的小魔修,再也没露过面,怕是不争屿里没有比他更不争的人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侍从因为红衾的命令不敢进来,把东西放在了外面。
鹤栖寒推门,发现地上放了个带着绒毯的托盘。红丝绒的毯子上,摆了一颗深紫色的匿形珠。鹤栖寒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又化成暖洋洋的欣喜。
匿形珠以颜色区分品质,颜色越深品相越好,也越珍贵。这颗匿形珠色泽如同成熟的桑葚,若非红衾送来一颗,怕是要碰到天大的机缘才能遇到。
鹤栖寒轻笑了声,忍着痛将经脉之中的灵力转换为魔气,在不争屿外附了道自己的魔气,守护之意不言自明。
周遭有魔尊的探子,感知到这道魔气后倒吸一口凉气:“是护法?”
小探子不解:“护法不是闭关很久了吗,怎么在帮那群余孽?”
大探子:“你懂什么,护法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让那些准备偷袭的先别轻举妄动,把消息传回去再说。”
鹤栖寒隐约感觉到魔修在交谈,但没理会。
但愿他的态度能帮到红衾他们。
鹤栖寒最后看了一眼不争屿,身形消失在天地之间。
迷雾谷中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花,大片大片油绿的嫩草,被踩下后便溅出鲜香的汁液。鹤栖寒解开了身上所有的封印,让神识重新敏锐起来,追寻者沈浊的气息,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生机勃勃,却令人恐惧。
一袭白衣的仙人,在这些过分旺盛的花草眼中仿佛猎物。花瓣犹如有着生命,亲昵地亲着鹤栖寒的足底,被植物吸吮的滋味隔着鞋底也令人浑身生寒。
鹤栖寒走到湖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出手将湖中景色打散。
湖面之上,只是那些植物对他热切了些。湖水的影子中,花草却不住缠绕吮吸着他身体各处,逼迫他打开身子迎接。
衣裳被绞碎,散了一池,倒影中的鹤栖寒连呼吸都被掌控,自然无力问津。
池外,鹤栖寒身上剑气一凛,绞碎了身周所有植株。植物们瑟瑟发抖地避开,发出簌簌的不满声。
他皱着眉头想要寻找沈浊,可他走了一圈,发觉这阵难破。
不是破不了,而是这阵由心头血所化,若是破阵,必定会牵连到沈浊。
鹤栖寒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植株。
植株挥舞得更欢了,迫不及待地想尝尝他的味道。
“心头血造的幻阵……”鹤栖寒轻笑一声,“勾连着主人的意愿啊。好徒弟,好的不学,坏的学精了。”
鹤栖寒闭关前让沈浊背的那些功法中,便有将主人的意愿投射到幻阵中的魔修法门。
早就知道沈浊有长歪的趋势,但是没想到能歪到连护身法阵都能想到那事上。
算了。鹤栖寒安慰自己:好歹算是攻心法,也算他用得精。
这个阵法若是捉到外人,会送到主人面前。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它们送自己过去。鹤栖寒看着那些简直想将他生吞活剥的草木藤蔓,最终敛起了周身剑气,一步步走了过去。
宽大的草叶裹住他的脚腕,喜滋滋地亲了一口。
鹤栖寒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开了刃的尖刀:“敢往乱七八糟的地方钻,我就烧了你们。”
草叶瑟瑟发抖地退后了片刻,鹤栖寒轻轻舒了口气。
下一瞬,无数藤蔓花朵从鹤栖寒身边迸开,蠕动着将他紧紧捆缚,而后消失在原地。
迷雾谷深处的山洞里,烛火闪着盈盈的光。
男人唇色苍白,双目紧闭,功法在体内运转,弥补因失去精血而损失的修为。
师尊吸走的血里满是精气,沈浊精气亏损,才选择到迷雾谷闭关修养片刻。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魔气,身子忽然绷紧。
识海里传出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栖寒来了,这次应该有意识。”
沈浊猛然睁开双眼,一时分不清身处真实还是自己在臆想。但很快,他便吐息回神,顺手把跃跃欲试的林微茫封印了回去。
气得林微茫在识海里大骂了他三百声畜生。
烛火掩映,拉扯出的影子中,仙人与草木的黑影纠缠不清。
鹤栖寒被草叶缠了一身,刚刚被阵法传送过来,落地时没站稳,一个踉跄单膝跪地,轻轻喘息。
察觉膝下触感不对,他想站起身,藤蔓却忽然兴奋,精神饱满地缠着他的脚腕,在衣裳的遮掩下,瞬间绕着身子窜上他的下巴,胆大妄为地蹭着他的唇瓣,逼迫仙人仰起头来,喉结轻轻颤动。
沈浊刚想起身,便被人忽然推倒在地,此时盯着鹤栖寒精致的喉结,早已忘记了要起身。
鹤栖寒:“……”
鹤栖寒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杀气,指尖捏着滑不溜秋的藤蔓,毫不留情地放了把火将它焚化。
对上沈浊还有些空蒙的眼神,鹤栖寒冷冷道:“做这等污秽阵法出来,你也想尝尝我的火?”
他眼角染了红晕,说话时声音还有一丝颤栗,浑身湿漉漉的,连语气仿佛也湿润。沈浊心如擂鼓,及时反应过来此时鹤栖寒应当有神智,求生欲爆发:“我错了,你把我冰住吧。”
最好冰得牢点,别让他挺剑了。刚见面就挺剑,有点丢人的。
师尊根本不知道,不是他做了个污秽的阵法,而是因为闯进去的人是师尊,反映他心意的阵法才会如此失态。
鹤栖寒一抬手,迷雾谷中便多了一座瘫坐在地的冰雕。
他一拂袖,那些没被燃尽的植物便顶得衣裳出了一个个鼓包,湿漉漉的仿佛活物。鹤栖寒感觉极其怪异,黏液沾了一身,不如洗洗。他从须弥戒里掏出屏风,顺手在沈浊的山洞里挖了个池子,将一块块温玉填进去。
没多久,沈浊的闭关地中央多了个暖意氤氲的浴池。
沈浊心情复杂,原来师尊自己过的是这种奢华日子:“和我过的那几年……苦了师尊了。”
一件件衣裳被挂在屏风上,鹤栖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后悔了?”
“后悔了,”沈浊的目光追随着屏风上鹤栖寒的身影,简直想将屏风盯穿,“早知如此,赌什么气,直接跟师尊一起回寒衣阁多好。”
鹤栖寒轻笑一声,身影从屏风上消失,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喟叹。
沈浊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能看见温水漫过鹤栖寒的身子,冲散了他身上的黏液。有些黏液贴住了肌肤便不容易下来,被细细地稀释了,而后慢慢揭下,在肌肤上染上红晕。
沈浊喉头微动,挥散不好的想法:“师尊,许久不见了。”
他在试探。
前几次那个意识不清的师尊,究竟有没有留在他的记忆里。
沈浊了解鹤栖寒,这样一个在情爱上干净如同一片白纸的人,即便有一点意识,恐怕都不肯上前来亲自求自己把他染黑。
鹤栖寒轻轻叹了口气:“确实很久。我闭关到现在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