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还是奉公守法之人,算来算去,冤有头债有主,将这笔银子摊派在了宁家族人身上。
本来就是宁正的钱,这时取回来也不为过。
她一边布置安排,一边审讯书生。
他被关在洞里,除了每天给他送清水馒头时能见到一些光亮,其余时候全部是一片黑暗。
入厕睡觉都在同一处,除了气味难闻,更难受的心理上的折磨。与世隔绝不知白天黑夜,无人与他说话,没过几天,他就濒临崩溃的边缘。
书生表示:“究竟洞房与黑洞哪一个更恐怖,自己已经想不清楚。”
在喽啰来送饭食时,书生忙请求去见大王。
宁迟迟被他身上的臭气快熏死,连忙派人打来水,捏着鼻子对他道:“先洗洗脸。”
最主要就看上了他这张脸,要是脸没了,也没有了再留他的必要。
书生忙低下头鞠水洗得稀里哗啦,他不仅洗了脸还主动洗了脖子,要不是铜盆里的水已经见底,黑乎乎成了泥浆,没准他还会脱下衣衫洗个澡。
宁迟迟淡笑观望,猛然出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里祖父母姓什么?”
书生低着头正在搓手背上的泥垢,他抬起头茫然看着宁迟迟,神情渐渐悲愤,“你抓我就已足够,莫非还想将我祖父母一并抓来?他们都早已去世,你是要去挖他们的坟么?”
“来......”
“我招我招。”书生脸色大变,大声打断宁迟迟,顿了下又羞涩的看了一眼她,支支吾吾道:“我想要洗漱沐浴,手上身上泥垢太多,会影响我的神智。”
呵,有意思。
宁迟迟晃着二郎腿,抬手打了个响指,“来人,伺候他下去沐浴,给我搓干净了,一定要让他神清目明。”
书生又羞答答的提要求,“我的老仆呢,以前都是他伺候我洗漱,别人看我的身子我会害羞。”
宁迟迟嘻嘻一笑,懒洋洋地道:“要不我伺候你吧,反正迟早要坦诚相见,现在开始练习,以后你要是害羞太过,不行的话就没意思了。”
书生微张着嘴,思索片刻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变幻不停,最终鼓着脸捋起袖子,跳得老高气呼呼地道:“谁说我不行,我可称大齐第一床榻猛士,哼,我自己洗就自己洗!”
宁迟迟眼底笑意飞溅,不管什么世间,男人的自信总是无敌。
她大发慈悲,干脆好人做到底,比着身高,拿了套于五当家的干净衣衫给他换洗,让人领着他去净房洗了个痛快。
书生洗簌完披头散发走进屋,身高比于五当家还要高上一头,穿着他的粉红绸缎长衫,不仅里裤短了半截,长衫短了半截,脚上的鞋也短了半指,汲拉在脚上。
要不是那张好看得犯规的脸顶着,宁迟迟估计会下令再将他关回黑洞里。
他很是嫌弃自己身上的衣衫,坐下来还不停拉扯,见到一旁于五当家阴恻恻的眼神,又识相放下了手。
“我姓陆。”他傲然抬眉,睥睨着屋内众人,仿佛在问你们怕不怕。
屋内众人无动于衷。
书生愣了下,想到这些土匪怕是听不懂,又强调道:“陆,与当今天家同姓。”
屋内众人仍旧无动于衷。
书生顿时泄了气,这些没见识的土匪。
他像是念经般,声音平平一口气说道:“我叫陆六顺,来自京城,与当今天子同宗,家里尚有一个老母亲在世。
自小聪颖过人,熟读四书五经,先生说我已学富五车,只差实物上欠缺,得多出来走走,以后回去定能通过童生试。”
陆六顺,宁迟迟笑得眉眼弯弯,其他几个当家也不管他话里的真假,皆先笑为敬。
书生木着脸,继续说道:“家里略有几亩薄田,吃穿不愁,许多姑娘见我长得貌比潘安,哭着喊着想要嫁给我,就算做不了正妻做妾也行。
先前本来嫌弃路上辛苦,念着行路辛苦会损了我的容貌与读书人气节,可成天被人掷果盈车烦不胜烦。
我此生只想寻一真心人白头偕老,大齐这么大,我出来走走肯定能找到。
他顿了顿,神情惨痛:“我错了。”
宁迟迟呆住,然后捧腹大笑。无论书生是什么来头,至少以他的不要脸,很适合加入他们的土匪队伍里。
她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用手将胸脯拍得咚咚响,“看,真心不作假。”
书生盯着她的手看了会,耳根渐渐泛红。
宁迟迟歪着头,眼睛上翻掐着手指一算,“以后你做了我的王夫,就赐你跟我姓,嗯,宁,宁采臣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