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迟迟一手撑腰,抬起另一手指向他脚旁边的狗尾巴草,骄傲地道:“也是我的。”
书生扔掉小石子,又低下头去看那颗草,想辨认出是什么绝世仙草。
宁迟迟神情倨傲,手臂在半空中挥了个大圆,牛气哄哄地道:“我的,都是我的,这一片山,都是我的。”
书生眨着眼睛,长睫不住煽动,眼神茫然。
宁迟迟走上前,微仰着下巴紧盯着他,“这一片山头,都被我承包了,大好清风山为聘,你难道还有不满之处?”
书生瞪大了眼睛,双眼如小鹿般,雾气蒙蒙又含羞带怯,踉跄后退两步,修长的手指蒙住脸,“可是,可是我是有原则之人。”
宁迟迟笑盈盈抄起双手看着他,也不再逼他,脚踢了踢旁边的大青石:“坐吧。”
书生扭扭捏捏坐下来,又听她道:“好了起来吧。”
他虽然不解,到底不敢违反大王的命令,又乖巧起身。
宁迟迟大马金刀在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坐吧。”
书生:“......”
他看着还有些水滴的青石,原来宁迟迟是让自己先以身拭水。
说好的宠他疼他,以清风山为聘呢?
女人都是大骗子。
书生嘟着嘴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那样曲起双腿,双臂搭在膝盖上,下巴拄着手臂,四下环顾。
他们坐在视线极佳之处,山峦叠嶂尽收眼底,淡淡的云雾围绕山间,偶然能看到露出来山寨院落的廊檐。
山下村落房屋错落有致,有农人在田间地头劳作,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是不是不似在人间?”宁迟迟侧着头笑问。
书生回头看着她,乌鸦鸦的黑发只随意挽在脑后,姿容秀丽眉眼盈盈如水,黑漆漆的眸子中像是坠入了波光,粼粼闪动。
“是不是看到这些你就会觉得,原则那些就是狗屁,放了就没了?”
书生蓦地回过神,有些别扭转了头,嘟囔道:“土匪就是土匪。”
宁迟迟也不在意,仍旧循循善诱道:“看到这些美景难道你不心动?做这片山头的王夫,总比做你那穷兮兮的皇亲国戚强。”
书生坐直身子,一条长腿搭在地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腿,神情怅然。
“我自小读圣贤书,懂的那些道理,没有一条告诉我与土匪成亲是正理。再说我想要的,不过是两情相悦白首不相离。你能给这片清风山,我照样能给我家里的几亩微薄田产,再加上我的一颗真心。”
他顿了下,摇头晃脑长吟起来:“关关雉鸠,在河之洲......”
虽然他的声音如珠玉落玉盘,宁迟迟还是差点被他酸掉了牙。她吃呀咧嘴,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瞳孔一缩,识相闭上了嘴。
宁迟迟见他仍旧气气鼓鼓不服气,心里一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凑上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眯眯地道:“采臣啊,你说你没事路过清风山做什么呢?这表明我们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要跟命运抗争了啊,乖。”
书生神情愠怒,扭头逃脱她的魔抓,拔高声音抗议道:“我不叫采臣,请教我六顺。”
宁迟迟也不动怒,语重心长地道:“采臣啊,你看我身家丰厚,怎么能没有血脉来继承家业呢?唉,这样胡乱让你做我的王夫,似乎是不够妥当,倒让你受了委屈。
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告知我你家住在京城何处,我差人带着聘礼,去京城向你阿娘提亲,顺势一道将她接来,以后我给她养老送终。”
书生脸色苍白,眸子里水光浮动,抽噎道:“自己的独子委身于土匪,还是入赘,只怕我阿娘会一头撞死。”
他声音愈发凄惨,哀哀切切道:“阿娘啊,儿不孝啊......”
宁迟迟笑意不变看着他,待他哭好之后,心疼不已拍着他的背,又拿着帕子要给他擦拭眼泪,哄着他道:“哎哟,你这一哭梨花带雨,简直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唉,你这般美,我以后只怕要做个昏大王了啊。”
书生抢过她的帕子,将眼泪鼻涕全部擦拭在帕子上,手指绞着帕子,垂首咬着唇迟疑道:“你是自封的大王,听说那镇北王手握重兵,要是他打上山来,你们又岂能打得过他?说不定明儿就没了命。”
宁迟迟抓起他的手,摊开他手掌指着手心的掌纹,笑着道:“采臣啊,你看这条单纯的命运线,明明白白写着,你身是宁家人,死是宁家的死人。
元峋要是打上山来,那我们就只能一同做那苦命鸳鸯,你先去黄泉探路,我呢,试情形而定吧。”
书生怔怔望着她,片刻后又眼眶泛红,哭诉道:“大王啊,你好无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