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其实都没喝晕,不过芳期正在服制,浑身散发着酒味去见刘氏这样的敌人当然是不智的,所以当鄂霓自觉告辞后,她还慢吞吞地先去沐浴更衣净齿嚼香,耽搁了一个时辰,才到长英堂见客。
跟着刘氏来的两个人芳期觉得有点眼熟,但她是真想不起这两个是谁了。
就看了一眼徐娘。
徐娘才替芳期引荐:“刘公和于淑人是刘娘子的伯父、伯母。”
哦,是刘氏在临安城的两个亲长啊。
芳期知道刘氏并非临安人士,而为苏州籍贯,她的父母兄长在原籍,刘伯父忘了是在朝廷担任什么官职,不过妻子的品阶只是淑人,位阶肯定不高,要不是逼急了,大抵不敢来国师府捏她这枚“软柿子”。
但芳期没想到于淑人是个爆脾气,早前就因为被晾在这里的一个时辰憋了满肚子硝火,此刻又被徐娘那声“刘娘子”给刺激着了,“爆炸”出一声冷笑:“国师府的奴婢倒是消息灵通,就听说了太子殿下罢免大郎世子之位的事故,立时就改了称谓,可国师夫人就太不灵光了,足见还没个奴婢关心家事。”
“仆确然还没来得及禀报夫人……”徐娘下意识就替芳期辩解。
“也不用徐娘禀报,这事我早料到了,于淑人说我不大灵光,那可真瞧不起人。”芳期笑着看向如丧考妣的刘氏,露出她有若编贝的丽齿:“刘娘子,你们那边应当一团乱,这样的事,又何需你特意来通知呢?”
于淑人老大一声喝斥:“覃氏你也太张狂!听闻兄长遇了难,不立时赶往慰问,明知你的嫂嫂是来寻兄弟跟你这弟媳商量,你先是把亲长、长嫂晾了一个时辰,现在还敢冷嘲热讽?”
“晏大郎这是遇难么?这叫自遗其咎,刘娘子跟国师和我有什么好商量的?晏大郎自己都认了罪,就得承担国法处罚。刘公跟于淑人就算冲我摆亲戚家长辈的架子,我也不敢违背国法包庇罪徒,我年龄小胆子小,经不起吓。”
“真是荒谬!”于氏气得眉毛都要飞了,她中气足,这样一喝,仿佛满长英堂都有怒斥在回响似的:“有你这么说夫家兄长的么?你胆敢目无长幼尊卑!三郎绝不会这般不亲不睦,都是你这等刁妇挑拨离间!我活了这岁数,就没听说过兄长获罪,兄弟媳妇竟敢落井下石的!”
“我也奇异了,于淑人你活到这把岁数,脸上的褶子跟雕花似的了,还不明白国法为上,不能因私犯公的道理?晏大郎的罪,按律判定,依法惩处,我这么说怎么是目无长幼尊卑了?于淑人的言下之意是,要若外子不为了晏大郎抗逆太子殿下,就是不亲不睦了?”
“覃氏,我就只问你目无尊长之罪!!!”
刘氏那伯父打算的是软硬兼施达成目的,怎曾想往日在他面前还算温顺的妻室居然发起脾气来没完没了,把覃氏骂一顿,就算骂哭了有什么用?能让侄女婿免受太子责罚么?妇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到什么时候了,还争执这些有的没的。
伯父就想说两句软和话。
“哟,怎么我一不在,就有人找上门来逞威风了?哪家子的亲长啊,我怎么瞅着怪眼生的。”晏迟打外头进来,他今天还没刻意地冷着脸,黑沉沉的眉压着其实轮廓纤致的眼,颇是随意的眸光,像看蝼蚁蚊蝇般的把刘、于夫妇二人一扫,坐下后,旁若无人整理起袖口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黛蓝色的圆领袍,窄袖口缠织位同亲王爵才敢服用的赤金蟠螭纹,这颇有意味的举动果然让刘伯父有如醍醐灌顶,他们夫妇二人,敢当晏竣一声亲长,却不能在晏迟跟前摆架子,晏迟要较真,国师府的大门就算敞开让他们进来了,都不能张口讨一把坐椅。
“夫人真是太贤惠了,我都说了沂国夫人的子媳,要识趣的话你就把她当个邻居,她要敢在夫人面前摆长嫂的架子,让仆妇下人拿大条帚驱逐出门干净,沂国公跟沂国夫人要是不满,由我去跟他们理论。夫人那几回,被刘氏冒犯,懒得跟她这样的人计较也就罢了,可今日眼瞧着刘氏拉着这两个目无尊卑满口狂言蠢话的货色来耍泼,还待他们这样客气,心胸真是越见宽广了,但我听着刺耳的话,却心疼夫人被泼妇纠缠呢。”
晏迟放过了他的袖口,脸朝芳期,一笑间清浅的眸光像被暖风渡经的湖海。
芳期明知他这是在作态,都被看得心潮也跟着荡漾了荡漾,这么一个美男子明晃晃送来的秋波,只要不是瞎子都得折服于如此“凶猛”的魅力啊。
“官人误会了,我翁翁才是宰相,我不是,自来就没修成宰相的肚量,我今日就是心情好,所以有好为人师的兴趣了,等于淑人撒完泼,我再好教训。”
于氏受晏迟夫妇两个这一唱一合的极尽羞辱,怒火中烧头顶冒烟,就没接收到丈夫的提醒和警告,又是重喝:“三郎你真是色令智昏,受这刁妇挑拨,不敬兄嫂,你与大郎虽则不是一母所生,但家族宗法在,你怎能不认兄长!”
“于淑人这话真奇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晏大郎犯了国法,刘娘子心里不服太子殿下的处断,搬来娘家人逼着外子同我违法抗旨,敢问晏大郎、刘娘子还敢说自己友爱手足么?又或者说,你等如此无理取闹跟晏大郎无关,是刘娘子自作主张?那刘娘子可是犯七出之条了。”
晏竣没在现场,芳期就盯着刘氏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