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才不管那宦官怎么想呢,就算神仙如何?先动了凡心,总该托个梦吧,要是这宦官没什么动作,两种情况,不是个忠心的就是个胆小的,横竖他那番话,打压的也是王氏那老虔婆,这宦官无论是个啥,总恨都不会为了王老婆子结仇他这湘王,这是安全的投石问路,说不定又能收买颗棋子呢。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入宫之路无聊,顺便做点正务。
羿栩万万没有想到湘王府距离大卫宫瘸子走路都不用半个时辰这点时程,一游手好闲下来就是几十日的某个臣公竟然用来搞了件事业,他这时脑子里有一半乱麻一半浆糊,搅和在一起粘稠毛扎得已经不晓得头绪是啥了,偏还有肝火肺火在底下烤着,那滋味就像喝醉了酒被塞进个在洪水里打转的船上,反正巴不得两眼一闭双脚一蹬,重新投个胎再做回人。
终于盼得个快跑断气的小宦官近前,急吼吼禀道湘王已经进了南兴门,羿栩才把加了碎冰的一盏清心润神露给喝了底朝天,深深喘两口气,不忘再次叮嘱脸色和心情都比他好不哪里去的司马修:“三郎,辽使骨刺机压根就听不进你那番辩解,放言道倘若我们若不交出赵青瓦,他必返辽禀知辽主卫国先背和盟之约,你已经无法震慑住骨刺机,但而今的情势,绝对不能再生战祸,难题你不能解,朕只有寄望无端,你一阵间,不可再与无端作无谓之争,你掌握的所有探报,务必详述予无端。”
司马修不甘心。
但他听明白了天子使用了“朕”之自谓,于他而言,那就是毋庸置议的授意,不是劝阻,甚至不是商量,这是君令。
他沉默着没吭声。
羿栩蹙着眉头把自己倔强的表弟,既是亲友又是信臣的人盯了一阵,上前把手掌放在司马修的肩头:“三郎,我知道你对我的情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有二心,可是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朕!必须承认!无端确有大能,若无他,就无皇考遗诏,若无他,此时淮南已然人心崩离,若无他……这满朝文武,甚至没有一个敢言续延卫辽邦交者!”
司马修感觉到了一侧肩头那沉甸甸的重量,他深深吸一口气:“修,明白缓急进退。”
晏迟一点都不意外司马修会在场,虽然他其实对羿栩及司马修之间的友谊嗤之以鼻,倒不是国为司马修,讲句掏心窝子的实在话,要不是司马修投错了胎,被司马芸姐弟一干连累,晏迟至少觉得司马修是个可交之人,晏迟厌恨的人是羿栩。
这东西哪怕已经算是羿承钧几个儿子中的翘楚了,也不过是一群窝囊废里尚有点头脑的人,跟绣花枕头没两样,一眼看上去是个名贵货,里头仍然是一团草包。
但草包不是原罪。
这个草包还有毒。
司马修至少为了羿杜,能够舍生忘死,羿栩呢?这东西为了自保,什么人都是可以杀的,亲情、爱慕、友朋之交,羿栩都可以为了自保而舍弃,没有什么人比他更了解羿栩,当年滑州战场上,羿栩自觉难逃被俘虏的劫难,稍有点骨气的人比如换作司马修,大抵都会效仿楚霸王横剑自刎了。
羿栩却早已做好了苟且偷生的准备,他的计划是只有一条降路时,他可为辽廷的棋子,揭穿他的君父也就是羿承钧乃逆子,不顾父兄,只图权位,然后辽人就可利用他收编山东义军,他还能争取辽廷封他为淮北王,他先征讨羿承钧,攻下淮南后再将国玺献于辽廷,俯首称臣。
晏迟当年摸清羿栩的底细后,都差点助羿栩一臂之力也就是放任羿栩被俘了。
但他还是没那么做。
因为他不认为羿栩真的能斗垮羿承钧。
更重要的一点,当时阿瑗还在南卫宫廷奴司,未将阿瑗救下,晏迟什么风险都不敢冒。
他的骄傲,更加不能接受自己对辽廷俯首称臣,以屈辱献出膝盖的方式,为阿瑗,当年的他唯一视为手足至亲者,争取一个卖**的生机。
所以他才救下羿栩,走了一条更加艰险和曲折的复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