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自语般呢喃道,朝着窗外望了过去。
一只白色的飞鸟正从窗棂边缘飞过,一振翅,白鸟飞向无垠的蓝天。
那片天空,如此高远,看不到尽头。
仅仅只是从天上洒落在人间的些许光点,却能够让人感受到无比的温暖。
“我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最终抵达这条道路的顶点,这个梦想……也将会在你身上得到延续。”
“只因为,你是继国家未来的家主,是我继国岩胜的儿子。”
他在说这句话时,目光直直凝望向了座下的勝一。
一瞬,白发少女握住衣摆的手倏尔放松开来。
在放生澪眼中,继国岩胜的侧颜仿佛和小时候的某个瞬间,倏尔重叠在一起。
那个时候,同样是冬季,但却阴郁潮湿,头顶的云朵像是吸满水而沉甸甸坠下来的棉花。
岩胜待在不过三疊大小的狭小房间,因才能不及胞弟,面临着不日便要被送去寺庙的命运。
因自己不祥的出身、同样也被孤立的放生澪向着他伸出手,邀请他跟自己一起逃跑。
“不用继承家族,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她总觉得、被绘马选中的新郎能够同她相互理解,处境相同的他们能够体会到彼此的心意。
然而抱着这样心情伸出的手,却收获了惨痛的拒绝。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是用同样冰冷的口吻、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神气说出了“我和你不一样”这句话的。
“我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
黑发男孩如注目着陌生人的那种神情,原来她一直未曾忘记过。
成为武士的梦想,他一直记到了现在,也一直努力地想要达成,在黑发青年心中,早已固执己见地将世间万物分成了三六九等。
有天分又上进的人,没有天分又不上进的人。
任何人都应该按照他们的出身背景行事,兄长就应当保护弟弟,臣子就应当恪守本分、不做出头的事。
他作为继国家的长子,自然做不出同小女孩私奔的蠢事。
即便同史上所有有名的武士一样,继国岩胜表现得是如此谦逊、沉闷仿佛激流中岿然不动的礁石。
但他本质上却又如此傲慢、固执,持有偏见地看待世界,并渴望世界永远如他所想的那般。
放生澪和他从来都不一样,永远也不会一样。
她以前从来不会思考这件事,她如此相信绘马的选择,并愿意为夫妻间的所有矛盾捏造合适的理由。
也因为她的性格天生如此,只要她乐意,脾气再古怪、再别扭的人都能如孩子般安然沉湎在她怀中。
只是,这到底不能算是理解,不能算是爱。
即使靠得再近……即使告诉自己终究会爱上他,即使身处同一方空间。
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当她隔着冬日早晨的阳光,如往常一般凝望着自己的丈夫时,她忽而意识到了——自己终究无法理解岩胜的思想,就像对方也不会明白她的思想一样。
已经、无需幽婚之境将两人相连了,但他们的距离却依旧如此遥远,中间相隔着的,又岂止是时间与空间。
早上阿浅同她说过的那些话,似乎又在放生澪耳畔响起。
「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离开继国大人,或者说继国大人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澪小姐……」
那时她否定得干净利落,好像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她说岩胜爱她,她也爱岩胜,就算会发生在不确定的未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烦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