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影下,少年背光立在唐晚面前。深色连帽卫衣将他衬得少年气十足,光洒下来落在他那剪碎的发梢染了少许金色,毛绒绒的,像极了跟主人撒娇的泰迪。
透过那琥珀色的瞳仁,唐晚仿佛感受到了周煜的满腔热忱、真实。
有那么一秒,唐晚是震惊的、失了声的。
这个家就连李慧芸都不曾这么仔细关注过她。
怎么一个在她眼里压根儿没有存在感的表弟不但知道她学校什么时候放假,还认识她朋友呢?
唐晚不敢深究,更不敢细问。
到了江然家楼底,唐晚伫立在楼梯口,转身同周煜说:“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周煜站在两米远,抬头望了望唐晚背后漆黑的楼道口,面不改色道:“你先上去了,我再离开。”
唐晚没再坚持,拿着手机上楼。楼道有声控灯,唐晚刚踩上两步就亮了。
顺着光,唐晚一步一步往前走。隐约感觉背后有道视线,唐晚顿了顿脚,继续向前。
直到转角上了二楼,唐晚才松了口气。
江然没关门,唐晚自来熟地推开门、换了双拖鞋走了进去。
客厅空荡荡的,估计江然还在洗澡。唐晚绕到沙发,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刚躺下,江然顶着一身水雾走了出来。
唐晚抬起眼皮,扫了一圈江然。江然穿了身土黄色的珊瑚绒睡裙,长度到脚脖子,连帽。
领口往下一拉,锁骨还有两颗明显的吻/痕。她俩都是白皮肤,平时轻轻戳一下皮肤都起红印子。
看了几秒,唐晚捏着抱枕问:“找我有什么大事?”
江然揪着干毛巾径自走到唐晚身边,脱掉拖鞋盘腿坐下,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问唐晚:“看演唱会去不去?”
“谁的?”
“三三乐队,在奥体那边。我最爱的歌手柯珍也要去!听说她现场超级绝,我上次就想去来着,没抢到票。这次来重庆,我一定要去啊!都到家门口了,再不去可就没机会了。”
江然后仰躺在沙发,满脸激动地咆哮。
唐晚听到柯珍两个字一愣。
不会这么巧吧?
“哪个柯珍?”唐晚直起身子问江然。
江然猛地瞪大眼,“不是吧,你不知道柯珍??就那个唱摇滚的女人啊。前不久参加一节目刚拿了冠军。不过她一般都搞地下,你这种活在3G网的人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自由、无拘无束,然后很敢说话。”
“你不知道柯珍,你总知道我本命丁子扬吧??”
唐晚:“……”
她不但知道,还见过,一起对过剧本、说过话。
“知道。”唐晚急忙点头。不过她认识的是丁嘉遇。
江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真的,柯珍可太有种了。”
“???”唐晚狐疑地看了眼江然。
“节目最后一期扬扬是特别嘉宾,柯珍那天跟扬扬同框,主持人顺嘴问她认不认识丁子扬。当时柯珍脸一垮,眼都不带斜一下地回了句——丁子扬是谁?”
“就是因为这事,她还被扬粉黑老长时间。啧啧啧,当时扬扬是顶流啊!她真不怕死。本来我也讨厌她,后来去搜了她的歌。靠!真香!他妈好好听!
江然摊了摊手,仰面长啸:“反正我爱死这女人了!”
唐晚哭笑不得,“真想去?”
江然猛点头,“当然!!喊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帮忙抢票的,十点开始抢票,我俩努努力。”
唐晚想说不用,还想说柯珍会给她留票。不过看江然这副打了鸡血的模样,唐晚估计她说了也不会信。
两人硬生生捱到了晚十点,唐晚没抢过票。不知道要一直刷新网页,等她点进去已经秒没了。
江然也没抢到,抱着唐晚嗷嗷叫,
为了不让耳朵受苦,唐晚拍了拍埋在她肩膀哀嚎不断的江然,主动问:“我有渠道拿到票,你要吗?”
“废话,当然要。你哪儿来的渠道??”江然猛点头,问她。
唐晚眨了眨眼皮,一本正经回:“我有柯珍微信。”
“啊!!!!你认真的???”江然满脸不可思议。
两秒后,江然的尖叫声穿破天花板:“晚晚!!你!真绝了啊!!!我跟柯珍居然能躺在同一个微信号!!呜呜呜呜,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唐晚只提了两句她跟柯珍从北京回重庆坐一趟车的事,没提傅津南那层关系。
江然抱着唐晚的胳膊一个劲地夸她运气好。唐晚想的却是傅津南。
他身边的人,能差到哪儿去呢。
—
晚上十一点,唐晚没让江然送,一个人迎着月色回家。
走到一半,唐晚觉得不大对劲,又倒回两步。
冰冷的台阶上,周煜坐在上面握着手机在打游戏。要不是屏幕冷光打在他脸上,唐晚压根儿认酒意不到那里还坐了一个人。
大冬天,他一个人在这儿坐了三个小时?唐晚拧眉,搂紧羽绒服走了过去。
脚步刚停下,周煜就有感应地退了游戏。面色自然地将手机揣回衣兜了周煜才仰起头看她。
趁着月色,唐晚上下打量了一通周煜。打量完,唐晚碰了碰周煜的手指,刺骨的凉。
她没猜错,他真在这儿等了一晚上。
收了手指,唐晚皱眉问:“你一直在这儿?”
周煜站起身,一米八的个子瞬间高了唐晚一个脑袋,罩在她身上将光遮得严严实实,“怕太晚,你一个人回去害怕。”
唐晚脸上浮出一丝诧异,“我今天要是不回去呢?”
周煜抬头看向二楼未灭的灯,语气很是平静:“灯灭了我就回去。”
唐晚哑然。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少年的心思太深,唐晚猜不太透,只以为他是想让她补英语才这么做。
唐晚再怎么不愿意,今晚的等待也让她态度好了不少。
她真没办法对他冷脸。
“周煜。”走到家门口,唐晚叫住周煜。
周煜目不斜视看向唐晚,等待她说下半句。
唐晚盯着周煜交代,“明天开始补英语。晚上把你做过的卷子,还有你的成绩单都找出来。”
“好。”
“我说了,我很严格。你能……”
“姐姐,我能。”
少年意气风发,说出的话跟风一样轻,却字字斩钉截铁。
有那么一瞬间,唐晚是羡慕周煜的,羡慕他毫无保留的底气,也羡慕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唐晚一时没话说,摸了摸鼻子,讪讪开口:“那行,晚安。”
—
保时捷刚开进壹号院,就撞见一酒气熏天的男人抱着酒瓶躺在门口睡觉。
孙计以为是哪个流浪汉,下意识将车灯打在男人身上,刺眼的灯光照得男人直皱眉,嘴里不停嘟囔:“小曼,我不是故意的。”
孙计认出了人急忙关了车灯,扭过头一脸尴尬地瞥向后排的傅津南,言语间也变得小心翼翼:“……老板,是宋先生。估摸着喝醉了。”
傅津南不慌不忙坐直身子,捡起外套、推开车门下车。
几步走到门口,傅津南居高临下扫了眼地上躺着的酒鬼,随后径自抬腿从人身上跨了过去。
按了密码,傅津南睨了睨没眼力见的孙计,拎着大衣慢悠悠开口:“送警察局去。”
孙计当场愣住,略带迟疑地问一句:“老板,这可是……你姐夫。”
“不然?你姐夫?”傅津南挑眉,反问。
孙计还没来得及开口,地上的人已经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喝了不少,浑身都是酒气,站都站不稳。孙计时不时伸手扶一下,怕宋华池真摔了。
宋华池手一推,顶着酒意问傅津南:“南南,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还是不是你姐夫?”
傅津南不动声色扫了眼宋华池,嘴角一勾,说出来的话扎死人:“这您得问我姐去。我姐说你是,你就是。我姐不承认,你自然不是。”
宋华池当场黑脸,指着傅津南痛心不已:“南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跟你姐又没离婚,怎么不是你姐夫了。你姐不认我,你也不认了?”
“这一年,你姐人我见不着,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我除了找你,我还能找谁说理去。”
“南南,姐夫心里苦谁知道?南南啊,你姐真要把我折腾死了才肯原谅我吗?我现在想看她一眼还得偷偷的……”
傅津南越听头越疼,眼见人没完没了了。傅津南转头交代孙计:“给我扔出去。”
说着,傅津南准备闪人。
哪知,前脚刚踏进屋,后脚就被宋华池给抱住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喝了酒,成话痨了,叨叨个不停:“南南啊,你姐夫苦啊,是真苦。你说说,你姐心怎么这么狠呢?”
搁这和尚念经呢?
傅津南被逼无赖,随手扔下大衣,跟着宋华池坐在门口的台阶。
“南南……”
话还没说完,傅津南凉嗖嗖打断宋华池:“姐夫。别说我姐,就你现在这怨妇样,我也想踹了你。”
“亲人啊,南南。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还是你姐夫?”宋华池因为那句姐夫感动得泪流满脸。
傅津南:“……”
两个大男人坐在别墅门口还真谈起心了。
宋华池闷了一口气,问傅津南:“南南,你说,你真情实感地跟我说说这事能是我的错吗?”
傅津南冷嗤:“听您这意思,那姑娘是我姐给你塞/进怀里的?”
宋华池满脸后悔:“都说了那女的跟我没关系,怎么你就不信了。那女的公司新招的秘书,那天我喝醉了,被人算计。压根儿没发生啥。你姐不信。南南,你是男人,还不信我?”
傅津南不为所动:“我可没老婆,也没跟秘书睡/觉被拍。”
“你怎么这么轴呢。都说了没睡,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还能做?都去医院检查了,报告都递给你姐了,你姐不信,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南南……”
眼见宋华池又要煽情,傅津南眉一拧,急忙打断:“没办法。”
“南南,姐夫也不是存心为难你,你……”
“不,挺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