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性束缚、只有蛊虫本能的拟态异种,笑起来时,那种邪异到近乎可怖的美更是展露无遗。
随即它整个身形忽然就如沙砾般消散了,再出现时,已经坐到了一枝木棉之上,纤细的枝桠安然承载着它,事实上它整个身姿本就轻飘飘得毫无重量。
——它偏爱鲜红色的花硕。
迟归崖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然后从药阁中把桑薄言挖了出来。
听闻他来寻自己的原因也没什么意外,只用挑眉冷笑的方式表示了一下惯来的讥讽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反倒是迟归崖惊讶了。
桑薄言大概也忘了叫自己毫不犹豫答应的原因,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临死前曾请求过我,倘若有一日你要迈出这一步,闷声不响自己走也就罢了,若来寻我,请我务必答应你。”
他淡淡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走一遭又何妨。”
这么多年,这老怪物的长相也没什么变化。
桑薄言在自己身上动过手脚,青春常驻,大概只有他要死的时候,生机崩溃,才会现出原本老朽的模样,然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两人出去时,在那园子前并肩立了会。
看囚笼中的蛊女。
“你还困得住它多久?”迟归崖问。
“我活不长了,”桑薄言说起自己的死期竟然笑了,“待我死前,我会想办法杀死它。”
迟归崖想了想,深以为然:“理应如此。”
这本就是不该为这世上存在之物。
两人从雪域往南走。
迟归崖孑然一身只背着剑,他的老鹿青崖死好些年了,他也没想着再找个坐骑,万水千山便凭一双肉脚踏遍。
桑薄言倒是还带着他两个药童,没有药童服侍他离神仙谷半步都迈不出去。
两人走过漠北藏金岭与绝命渡,抵达宁北锦州。
迟归崖想了想说不行,他还有未了之愿。
其实哪来的未了愿,这些年来他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剑,忘却生,忘却死,忘却过去,忘却天地,莫要说看破红尘,他连破碎虚空的执念也看淡了。
这大概就是唐千叶曾说过的“坐忘无我,太上忘情”。
他知道自己已经前所未有地强大,这是真正地无限接近于这片天地的极限。
但是他的胸腔中已无任何壮志豪情,也无任何的后悔不甘,大概还剩下的,就只有对剑道纯粹的求索之心。
口口声声说着“不了愿”,只是不想自己的脚步就这么停下来而已,毕竟他曾心心念念的破碎虚空,实质上便是远离这片天地,而无论是离开,还是死亡,他都不得不对这个世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