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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17(2 / 2)

千叶就笑:“因还有客人在,也不好详谈,予你的见面礼先按下,回头与谢礼一并送上了——馥玉一事,实要多谢你相助,东城之灾,也赖你料到先机……唉,若非有你出手,馥玉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明明是副如花似玉的脸,但这番长辈式的言论放在她身上,竟然丝毫不觉得违和。

叶擎苍却头皮发麻,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推辞:“前辈不必多礼,我也未救得馥玉小姐,也为阻得东城的大灾,只是恰逢其会,尽了举手之劳罢了,前辈此言实在叫我愧煞。”

“应该的,”千叶慢慢道,“擎苍予我靳家有恩情——万莫推辞。”

上来就是给礼,还是以长辈口吻说的,他推还是接都是尴尬,只想着先应承下来,到时候想办法避过去吧。

这个时候才觉得很是失策,怎么就顺着凌晖的话喊“前辈”了呢,这一位年幼之年便坐得家主,从来就是把自己安在长辈的心态上,但她毕竟是年轻,要是厚着脸皮叫一声“姐姐”估计也不会被拒绝,顶多就是要被靳元白敌视一番而已,现下被几声“前辈”叫着,直接就是拿晚辈、后辈的姿态看他们,这绝非他所愿啊!

想来想去还是嫉妒端璞,海啸面前的初遇,天难之前的相会,这么一个叫大地颤抖的灾厄之中并肩作战的契机,才有“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美感——靳元灵又实是再美好不过的人了,但凡遇上她的,又有谁不是为情所苦,无怪乎后来连端璞这样一个未出家的出家人,也会忍不住动凡心……

叶擎苍心中这一憋闷,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那个家伙在笑,笑得是疏朗干净,但那股子幸灾乐祸的意味却十分鲜明。

心想这个随性之至的家伙竟然也有这种收着不笑出声的时候!

虽说只见过一面,但卓鸣的扭曲与魔性实在叫他忌惮,再者在靳元灵面前遇到他,实在叫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一个在他认知之外的人,他所经历的故事并没有卓鸣的痕迹,他在东城的灾厄之后应当是无所音讯了才是,至少在后来的九渊劫难中都没有任何痕迹可言,为什么他竟敢无所顾忌地出现在靳家家主面前,却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

这里面又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叶擎苍急欲找点什么出来打破自个儿的尴尬,自然就把矛头对向这家伙:“卓先生在此倒真令我惊讶。”

卓鸣施施然地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凌晖这才注意到此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或许不应该说是“剑拔弩张”,反倒有些“棋逢对手”一般的感觉,叶擎苍自是气度斐然,这个被他称呼为“卓先生”的人虽是一副带笑的娃娃脸,看来也和煦得很。

等等,卓先生?

卓鸣!

跟东城事件有点关系的卓鸣?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凌晖猛地转过头去看千叶,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修罗场啊!

叶擎苍冷静道:“恕我直言,与阁下的见面并不愉快。”他倒是想给靳元灵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但一个称呼就打破了他的妄想,再加上旁边还杵着俩电灯泡,他对自己今天的形象完全不抱希望,这会儿对着卓鸣发难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放肆。

卓鸣面色丝毫未改,慢慢悠悠道:“有些人总是太善忘,我至少给了某个人救馥玉小姐的提示呀。”

叶擎苍挑眉:“就好像这次的灾难与卓先生无关似的。”

“叫叶先生失望了,还真没有关系,”卓鸣倒是挺有自信,“该发生的事总要发生,我喜欢做一个旁观者,也只乐意做一位旁观者——叶先生总不能为别人没有予以帮助就责备对方。”

“我以为,力所能及应当是做人应有的道德。”

卓鸣笑道:“可是我确实没什么道德啊,这世道的人,非要有道德这种玩意儿才能称之为人的么?”

凌晖简直震惊了,哇,简直是扑面而来的刺激。

明明双方都没加重语气,反而一个比一个得和缓,但是看似温温淡淡的闲谈,却像是有刀子在互戳一样,那锋锐的利芒就差溢出来了。

卓鸣那娃娃脸是什么样子一眼就看得出来,圆润,无论是言谈还是动作都很圆润,跟块滚刀肉似的,但又不是随和,大概就跟棉里藏针一般的感觉;而他叶哥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大多数时候都恹懒又随意,没什么要求,跟谁都玩地来,这么明晃晃地表露出敌意却是多少年没见过了。

叶擎苍一时没有说话,他蹙着眉望过去,眼神无比凝重。

任何牵扯到道德的问题都会演变成争吵,因为说到底,道德的根基虽然是理性,但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被感性所统治。

比如说一场车祸,有路人会毫不犹豫前去救人,有路人不敢救但报了警,有路人当做没看见直接走了——大多数人都停留在报警的那个道德感上,既不会奋不顾身,又不会袖手旁观,算是一种中庸的明哲保身之道。

对于更高尚的人,人们会赞赏会推崇,但很少有人会想要去成为他;但对于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关心之人,似乎也不能擅加指责。

卓鸣这话的道理是没错,但如果车祸正是这位路人直接或间接导致的,而他拍拍屁股直接离开了,这还没有错吗?

叶擎苍忽然就停止争锋相对了,觉得一点意义也没有,对于一个思维本来就扭曲错乱的家伙,把人强按在错误的位置上,他也不会以为耻,反而会得意于挑起了别人的愤怒。

他不说话,卓鸣也不追着,转头就将笑盈盈的脸对向千叶:“您觉得如何?”

千叶的手还按着书,她平静地听完这段对话,回道:“无可厚非,前提是一切真与你无关。”

卓鸣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遗憾地说道:“好吧,那我还是忏悔吧。”

靳元白端着茶水踏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挑眉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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