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平儿说想星河去当惠王侧妃的时候,星河告诉她侧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因为庾清梦绝不会害她。
但平心而论,倘若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个小道士,这王府侧妃,应该就是星河最好的选择了。
诚然,自打她自县城回府,谭老夫人跟苏夫人都对她“恩宠有加”,但星河心里清楚,这种恩宠,是因为她听话,因为她能够为侯府“出力”。
简单说来,就是侯府可以用她来做一些别人做不了的事。
除了这个外,星河没有任何仰仗跟倚靠,冯蓉自身难保,靖边侯不管她,苏夫人不是真心爱她,谭老夫人也未必疼她,她只是个工具而已,需要自己为自己谋出路。
如果说出路,王府侧妃自然是一条带着艰险的光明大道。
当初为了摆脱兵部侍郎的威胁,星河故意跟国公府的人接近,庾轩确实对她有意,但星河心里清楚,作为国公府里的贵公子,庾轩的亲事未必就能自己做主,他上头可有很厉害的长辈。
而星河庶出的身份,显然够不上。
其实星河也没指望真的能攀得上庾轩,只不过是借他来过兵部侍郎的“桥”罢了。
而如今不用她自己操心寻思,皇后自己找上来。
这简直就像是苏夫人认为的,她烧了高香。
可惜,星河的心如今不在那上头了。
名利,地位,好看的首饰,锦缎华服,大家族的煊赫,高高在上的荣耀,那都是身外之物。
她心里想要的是那种……能依偎着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长睫忽闪,星河抬眸看向李绝。
她还是有些羞于出口。
“我事先不晓得皇后娘娘传我们,是为了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星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足,至今仍有些后怕:“今日虽然有惊无险的过了,可是我、不知道过后会怎么样,万一皇后……”
“姐姐绝不会去惠王府。”
他的语气这样肯定。
星河歪头瞅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
李绝挠了挠眉角,狡猾的搪塞:“姐姐是要嫁给我的,当然不会去当什么劳什子的侧妃。”
星河轻轻地哼了声:“那,你有没有打算过?”
“打算?”李绝起初没反应过来,但看着她脸上微变的神情,他立刻明白:“姐姐是说我娶你的事?”
星河一面恼他想不到这个,可等他真的想到并说不出来,她却又受不了了。
小拳头在面前的床褥上轻轻地打了下,就像是打小道士一样。
“谁说这个了。”她假装恼怒,故意转开头,却暗暗松了口气,并竖起耳朵。
李绝倒是怔了一下,生恐自己想错了,毕竟星河的脸皮实则是薄的,万一又唐突冒失,惹她恼就不好了。
小心翼翼地拉拉她的袖口:“姐姐……”
星河慢慢地回头看他:“怎么?”
李绝看的清楚,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气恼,反而带着些许期待。
他的心一下子定了。
“我打算过的。”
星河的唇角动了动,赶紧低下头,她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我可不懂……”心里却巴不得他快说,说的越仔细越好。
李绝怦然心动,索性又往她身旁挪了挪。
这下几乎是贴着她坐着了,星河身子一歪,瞥了他一眼,却没吱声,只又默默地往旁边闪开了些。
谁知李绝得寸进尺,见她退,自己就又靠过来,几乎要把她挤在床头。
星河忍无可忍,挥着拳给了他一下:“消停些,你那里难道不能坐?总是挤着我做什么……”
李绝看着道袍的大袖叠在她的粉白缎子中衣上:“姐姐身上香,靠近些,我心里受用。”
星河好像也看了出来,却没有将他的袍摆撩开,任凭他的袍摆羽翼似的降落在自己的袜上。
她又想到方才他替自己揉药油的情形,脸上有点淡红,低低道:“你方才什么打算来着?”
李绝难得地流露出一点惴惴:“我若说出来,姐姐别生气。你要不喜欢,我可以再改。”
“你说。”星河不敢让自己的期待流露的太明显。
李绝道:“我……其实不喜欢京城。只是姐姐进了京,我才跟着回来的。”
星河隐约听出了一点意思,赶紧不露痕迹地:“其实我也不喜欢京城。觉着还不如在县内安静。”
李绝的眼睛亮了亮:“那姐姐愿不愿意……咱们还回县内去?”
星河差点就忍不住说出自己原先也这么打算的。
而听李绝也说出同样的话,她心里好像也有个声音高兴地笑了声。
“那当然……也是不错的。”她按捺着,低声地又补充了句:“我还想念外公外婆呢。”
“那……”李绝有些口干舌燥:“我不能当大官,也不是世家子弟,姐姐、不嫌弃我?”
星河本来不想直面回答,但若不答,岂不让他误会?
轻轻地摇了摇头,声若蚊呐而清晰地:“我也配不上什么大官儿、什么世家子弟的,也从没指望过。又提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不爱听。”
李绝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姐姐。”
他张手把星河拥入怀中:“我要娶姐姐,恨不得立刻就叫姐姐嫁给我……”
前一刻还说的好好的,有点胆怯的样子,突然就这么放肆。
星河想挣都挣不脱,且人已经给挤在床头,她还保持着屈膝而坐的样子,只能尽量低头,看着像是个小乌龟:“你、别……先松开。”
李绝不肯,反而更用了几分力气,感觉她的膝头被迫抵着自己的胸腹,那股香气迷的他几乎失神。
“不然,”他热血上涌的:“我先娶了姐姐吧,娶了后再离京……”
星河觉着自己也成了一团火,尤其是听了这两句火上浇油的话。
“不、不是……急不得……”
她毕竟五月才及笄,所以先前府里就算想把她送给兵部侍郎,也并没有张扬出去,只悄悄地。
而且,就算不考虑及笄的事情,这会儿李绝跟她的事也很难就成。
毕竟一个小道士,就算还了俗,也是没有任何身家之人,一介白身少年,凭什么娶她?
她自个儿愿意没用,侯府这里,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不管是谭老夫人,苏夫人,或者是靖边侯,都绝不会同意。
所以星河先前才想,回了县城的话,到底有外公外婆做主,山高皇帝远,她不再是什么侯府的三姑娘,而外公外婆也自通情达理懂她的心,事情自然好办多了。
李绝搂着她,恨不得就立刻把人抱走,紧敛密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谁也觊觎不得。
他仿佛窥见星河心里担忧什么:“我可以叫王爷……帮我出面,”
偷偷地在她的鬓发上亲了下,嗅着那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姐姐说行不行?”
“王爷?”星河很惊愕,甚至忽略了李绝的轻薄之举,她只拿不准李绝的意思:“怎么出面?”
李绝思索着,认真说道:“我留心过了,要成亲不是要有保人,大媒之类么?我叫王爷当我的媒人兼保人怎么样?靖边侯会同意的吧?”
他竟能想到这个!
星河着实意外,惊喜如狂澜一般涌起。
——如果是惠王出面替他做媒,就算他没有任何出身,父亲或许……不至于就拂逆王爷的面子?
星河的心突突跳了几下,挣扎着抬头看他:“可是、可是王爷会听你的……会答应吗?他未必会吧?”
“姐姐放心,只要姐姐觉着这可行,我就能做到。”李绝目光烁烁地望着她,似乎一刻也等不得了,似乎她一点头,他就立刻会去找惠王。
星河的心大乱,脸上已经红的赛过桃花。
过度的狂喜,让她没法儿镇定去思考这到底行不行,她本能地就想先答应下来,但理智告诉她,还得细想想。
“我……你让我再想一想。”她艰难地掂量:“不能、不能着急的。”
李绝的唇上干的很,舔了舔:“我真想立刻就把姐姐藏起来,谁也不能看,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能亲,能抱……姐姐,是我的娘子。”
这夜,星河又没睡好。
只不过这次,她的心里满是欣悦,那句“姐姐是我的娘子”,一整宿在她心头回荡。
本来星河想次日去探望庾清梦的,不过昨儿苏夫人一声令下,叫他们禁足,加上平儿的伤还得再养养,自然不能成行。
不料傍晚时分,国公府派人来,说是四姑娘想念星河,请星河明日到府一叙。
苏夫人跟谭老夫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因为星河在宫内“闯祸”,这种笑话自然传的最快,短短两天,京内几乎都知道了:靖边侯府的三姑娘,虽生得出色,却是个绣花枕头,徒有其表的蠢钝美人儿。
虽说是星河一个人的事,但传出去,靖边侯府却也难免给人趁机诋毁。
如今庾清梦竟不弃嫌,仍旧叫人巴巴地来请,两位夫人当然是求之不得。
当即苏夫人派了海桐过去告知星河,让她预备前去。
星河喜出望外。
海桐还带来另一个消息,原来是靖边侯让星河过去书房一趟。
为了让平儿好生再养养,星河只带了翠菊前往。
靖边侯的书房之中,容湛跟容霄竟都在。
星河在外等候的时候,只听到里间是容元英道:“你们都要仔细,尤其是容霄,听说你这几天也不读书,也不习武,整天就在外头闲逛,你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党里头,别也混进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别有所指。容霄怎会听不出来,忙道:“回父亲,是老师这两天请了假,明儿就照常去上学了。”
容元英背着双手,走到容霄跟前,肃然地盯着他:“我也实在不指望你建功立业,你要是能跟你哥哥一样安分守己,别给我惹事,就是福分了。”
容霄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嘿嘿地讪笑。
“都是你娘跟老太太惯坏了,哼!”容元英很是烦恼,气冲上来,就想多骂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