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夫妻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那精明油滑的性子,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平日里张扬狂妄,但对着真正有能耐有本事的人他们却也是能将脸皮都抹下来揣进兜儿里的。
可这孙绍祖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泼皮无赖都敢压在他们头上屙屎拉尿,还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贾琏都气笑了,纵然知晓如今自己已经不是荣国府的二爷了,但随随便便冒出来一个小杂碎都敢往他头上骑,他岂能咽的下这口气?今儿若当真是怂了,莫说日后如何在妻妾女儿面前逞威风,便是他自个儿都能被活活憋屈死!
这一股邪火冲上脑门儿,压根儿也就没顾得上考虑后果,他便一口唾沫啐到了孙绍祖的脸上,骂道:“哪里来的小瘪犊子也敢强摁老子的头!老子也告诉你一个道理,虽今时不同往日,可他娘.的破船还有三斤铁呢!老子纵是落魄了,却也不是你这等小杂碎能够随意搓圆捏扁的!”
孙绍祖愣了一瞬,下意识一抹脸上的唾沫,那张阴狠的脸都变得狰狞起来,捏着拳头就要揍贾琏,却谁想冷不丁“啪”的一声脆响又将他给打蒙了。
只见王熙凤粉面含煞横眉冷眼,“姓孙的,甭管你是打哪个洞里钻出来的,日后既是想要在京城混日子,那对招子还是亮堂些的好,别打量着咱们贾家落了难就能叫你踩在脚底下作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德行!咱们贾家王家在京城煊赫多年,门路也好人脉也罢,可不是你这样一个阴沟儿里爬出来的老鼠能够想象的,今儿……”
“有能耐你就将咱们一棍子都打死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王熙凤忽而冷笑起来,满眼的阴狠毒辣令人心惊胆寒,“那你们孙家可就要小心了,没准儿哪天夜里就一把火全都成了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人啊,向来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却又怕不要命的。
孙绍祖这人,其实连横都算不上,不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险小人罢了,偏偏碰上王熙凤这样一个脂粉堆里的狠人,一时还真就被震住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贾家和王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权贵,有一些人脉也再正常不过了,就不说别的,吏部尚书林大人不还是贾家的女婿呢?孙绍祖自然是清楚的,要说他为何明知道还敢如此欺负人,那也不过就是他以己度人的结果罢了。
以他的品性,若身边哪个亲戚好友惹怒了圣上被责罚,他必定是要立即划清界限的,甚至为了拍个马屁反手捅一刀子也不是不能。在他想来如此行径可算不得什么无耻小人,分明是人之常情罢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何错有之?更何况这贾家还不仅仅只是被责罚呢,而是直接被抄了家,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啊?那些人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继续跟他们家的人牵扯着?那林尚书如今多好的前程啊,怎么可能会冒着惹怒圣上的风险蹚这浑水?
故而孙绍祖迫不及待的来退婚了,只好好退婚也就罢了,偏还非要妄想将人家踩进泥地里去,说到底不过就是笃定了人家落难失势,趁机羞辱一番好似就能显得自己多威风呢。
可眼下贾琏和王熙凤如此强硬的态度却叫他犯起了嘀咕,一时间还真就不敢动手了,可叫他就这样认怂离开却又丢脸得很。
正迟疑之际,忽而一辆马车停在了旁边,从里头探出一颗小脑袋瓜子来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琏表哥、琏嫂子,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瑾儿?”贾琏愣住了,“你怎么来了?姑父知晓吗?”
“我来接你们啊,父亲给二舅舅他们送东西去了。”
贾琏听见这话就松了口气,虽说对自家姑父的品性还是十分信任的,可人家若真是想要避讳些却也实属人之常情,谁叫贾家惹着的是当今天子呢。
林瑾煜仔细打量了孙绍祖几眼,又问道:“这人是做什么的?瞧着来者不善的样子,难不成是琏表哥的仇家寻仇来了?”
“什么仇家,不过是个阴沟儿里爬出来的无耻鼠辈罢了。”这嘴皮子一张一合之间,贾琏已是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原委给倒了个明明白白。
听罢,林瑾煜那张小脸儿都皱巴成了一团,“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当街强抢良家女子?简直胆大包天!琏表哥,我先带你报官去……”
“慢着慢着!”孙绍祖连忙挤出了笑脸来,点头哈腰的一脸谄媚相,“林大爷吧?这是误会,真误会!先前赦大老爷收了我的聘金定下了婚约,按理琏二爷的妹子已是我的未婚妻了,这怎么能算是强抢良家女子呢?”
“你这人好生有趣。”林瑾煜白了他一眼,道:“大舅舅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事儿上哪里证实去?由着你红口白牙嘴巴一张就要带着我表姐走?哪有这样的道理?得了得了,我没空与你扯皮,你若有什么证据只管告官就是,若只私底下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企图强来……”
“不敢不敢,就是再借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这小人嘴脸委实太过恶心,林瑾煜不想多瞧,只转头对着贾琏他们一行人说道:“时辰不早了,快些上马车回罢。”
这时,王熙凤看见涟漪从后头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顿时她就眼睛一亮,忙上前去,“你家姑娘也来了?”
涟漪笑着回了句,搀扶着王熙凤迎春平儿几个一一上了马车。
孙绍祖眼睁睁看着那两辆豪华的马车缓缓离去,一直弯着的腰这才直立起来,阴沉着脸亦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谁知马车还未走出去几步路,忽而又被叫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