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把枪缨连带毛球都干干净净,闪闪发亮。显然是被精心保养着的,至于保养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安宁仔细观察李师师一阵,开口打断了她与齐源的寒暄。“师师姑娘,其实我们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李师师何等通透,跟立侍一旁的侍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远着些,摸扰了我们说话的兴致。”
侍女退下,安宁直接跟齐源道:“拿你的东西,直说吧。”
齐源对安宁这般急切有些不解,却也清楚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刚想开口,只见李师师目光盈盈看着安宁,很有些怯怯的说道:“可是师师哪里招待不周,让公子不舒服了?”
齐源心里一乐,果然,安宁很不争气的晃了晃神,“呃……没有没有,只是我家总管的事比较重要,他也费了好些心思,所以让他先说。”
李师师微笑,提壶给安宁续茶:“没有冒犯到公子就好。”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不光这样,甚至还有些香香的感觉。雪白的手添了茶,还将茶杯向安宁稍稍推了下。安宁这心啊……
示意齐源赶紧说话,她得缓缓,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齐源心里暗笑,却觉得实在没白来,竟能看见安宁这副样子。他观李师师并无“美丑”的概念,而是在她脸上寻找印象当中谢家和王家的影子。一番观察下来,只觉得她所有好看的地方都很像。而李师师身上,真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那就全都像。
齐源从袖子中拿出之前就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将这叠纸交给李师师,开始缓缓讲述她卖身之前的家事。
李师师家破时已经四五岁,又因为幼时养母的苛待而时常回忆亲生父母,所以不少亲人还是有印象的。对照这叠资料,心中百味陈杂。
她成名初期,经常有或真或假的故人前来相寻,多是想讨些好处拿些银子的。比较好打发。成名之后,尤其是和当今天子赵佶往来之后,再找上门的故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多是用来和她拉近关系的傀儡,背后的人许下各种条件,无非是让她在赵佶面前说话或者打探。
李师师聪慧,徒有外貌而不甚聪慧的女子是做不成行首的。并且,为了培养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养母从小就请人教她读书识字。所以,即使看起来像个美貌的花瓶,李师师对事也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她十分清楚,在这些“贵人”眼里,她的命比蚂蚁还贱。“权贵”二字,岂是好相与的。真要为哪一方做事,哪怕只做一次,恐怕就得整个人都陷进去。于是,李师师到现在都只是李师师,中立之下,只做她“名妓”该做的事,哄得赵佶高兴就是。
“所以……齐总管就是来告诉师师这件事的?”
齐源抬头:“你不信?”
李师师将资料放好,“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师师倒是还记得自己姓‘王’,但既已卖身,便和本家没有关系了。”
齐源正色道:“若你愿意,我可谋划替你赎身。”
李师师抬头:“齐总管带这些来,可是与师师有亲?”
齐源道:“算起来,我该是你表叔。”
李师师展开笑容:“师师如今一切都好,赎身之事莫要再提,总之……是师师命当如此。谢您关心了。”
安宁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你……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李师师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甜美:“公子何出此言?”
安宁中肯的评价道:“很美,但是这种为了‘美’才笑的笑,远不如刚才给我斟茶时动人。”
李师师低头:“是妾身服侍不周了。”
安宁道:“原本,我还想慢慢与姑娘接触,徐徐图之。但是现在……敢问师师姑娘,你可知道道君像后面的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李师师巨震,但表面还是不露,稳了稳心神:“那是师师早年邂逅的一位仙长所赠之物,原是一柄拂尘。”这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被发现,早就想好的借口。说着警惕的看着安宁,“此乃师师珍视之物,向来不曾示人,公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安宁“天眼”听着她砰砰巨跳的心脏慢慢趋近平稳,“看来你是知道的。”
安宁起身跃起,只一瞬的时间,便将道君像移开,抓了那束枪缨在手。
令人惊奇的是,李师师竟也执起桌上果盘里用来切水果的小刀,直像安宁捅去。这一下颇有章法,绝对是好好练过的。
这点子功夫在行家眼里什么都够不上,但是与普通人相比,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齐源下意识的用以掌沿去切李师师的手腕,这是夺下利刃最有效的方法。但掌沿尚未碰到李师师时,却改切为抓,至于力道,只称得上是“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