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心头却一阵莫名其妙的悲怆,她挥袖拂去胳膊上沾染上的落叶,反倒宁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顺心而为,她淡然一笑。
魔君陛下沉默地看着他,小包感觉他的头发飘落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抬手要拂去。
“别。”
身子一紧,她感觉自己被抱住。
“求您,先别走。”
小包纳罕,可是嗓子却想被堵住般说不出一个字。
“求求您,先别走。”他的呼吸打在小包的脖子上,小包不由的皱眉。
小包听到师尊的声音里带着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乞求:“一晃二百九十八年,这是您第一次进入我的梦境,就请您再待一会儿,请求您。”
小包感觉到喷在自己脖颈间的呼吸越来越浓重,一种莫名其妙的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她抬起右手结印,一阵银光闪过,玄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小包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似乎很熟练地施展法术托住师尊下落的身子,然后缓慢地把他送到了这棵大榕树的树根边。
转头看了一眼,她立刻御剑离开。
幽海边的月亮极大,比大荒任何地方的月亮都大,但是却不漂亮,像一个巨大地等待吞噬生命的葬野花。
葬野花开于坟墓,幽蓝色,雨天盛放。
幽海的月亮,也带着这么一层淡淡地蓝色。鬼火般的。
小包停下步子,接着月光往水里一看,心境起伏再无波无痕,此刻也忍不住惊异。
幽海的水中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脸,然而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似地。可是小包自从出生以来,记忆力就好得惊人,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为什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她眨眨眼,水中倒映的女人也眨眨眼。
那是一双细长的眼眸,华丽而且深沉,那黑色的眸底似乎沉浸着不知多少年的岁月沧桑,如古井般平定无波。
太平定,也太无情。
小包干脆盘腿,在退潮的幽海边静坐起来。微微阖目,她静下心感受天地自然。这时候,她才感觉一晚上都不平稳的内心开始安定下来。
“阿闲?”突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音尾颤抖。
小包缓缓睁开眼,起身偏过头。
顾乐安脸上带着疲惫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他青色的袍子在大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一头乌发也似乎融入夜色中一般,顾乐安抬手安抚下在风中显得非常张狂的袖角,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小包轻轻点头,当做招呼。
“阿闲……”他似乎苦笑一声。
“你——”小包开口,但是因为听到那种平淡如水的嗓音实在别扭,还是干脆闭嘴不言。
“果真是你。”顾乐安抬手拂去耳边乱发,衣角纷飞地自幽海那种带着淡淡蓝色的月光中走出,衬得整个人越发地温润如玉。
“我师父曾经给我卜过一卦,算定我此生三场大劫,没想到,这第二个,还是你。”他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
小包带着歉意一笑。
“如此劫数,是你,倒也无妨。”他垂眼微叹。
长闲皱起眉头,抬手拨开他伸来的手。
顾乐安垂眉苦笑。
小包侧过身向不远处的幽海岸走去,她步履从容安静闲适。顾乐安袖间的手握成了拳头,他移步追过去,袍子被幽海边的大风掀着,猎猎作响。
“虽然这样甚感冒昧。”她停步,慢慢地说着。“但是请你忘记今天的事情。”
顾乐安怔了怔,问:“何苦。”
小包一愣,带着疑惑重复他的话:“何苦?”
顾乐安笑,他想起当年宁长闲的寡淡性格,不由扪心自问,她可知道什么是苦?!他自嘲地说:“我多事了。”
“无妨。”小包回头,冲他微微点了头。“我要走了。”
幽海的月亮依旧散发着带着莫名其貌忧郁色彩的光芒,顾乐安抬头看了看天色,温润的双眼紧紧地闭上,然后又蓦然睁开,他上前两步,突然伸手拉住小包的手腕。
小包微微蹙起眉头,但是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何事?”
顾乐安悠然地微笑:“我总是留不住你,今日再见,我不想再尝那种感觉。“他慢慢地收紧手指,“今日,我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