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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无声无息,却呈现滂沱之势,泪眼迷蒙如堕入无穷无尽的深渊寒潭。

他就势揽住琳琅的身子,任她在怀中肆意地痛哭,哭到透彻,便彻底抛弃那个负心汉就好。“想哭就哭吧,有我在,必会护你一世周全。”

琳琅啜泣饮恨,慢慢仰起头颔首,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姿态,看得陆从白心肝儿都颤动了。可眼下还不是时机,琳琅这厢与纪忘川断得过于迅速了,先前种种与今日种种对照天壤之别,反而让他起了疑心。

陆从白作势俯下身将要亲吻琳琅,琳琅心中咯噔一击,手掌猛然冒汗,但是身子却半分不敢动,只是闭上了眼默然承受。陆从白是要测试她的决心,若只是吻她一下,她也认了,只要套出最后一张碎片,一切的牺牲都有价值。

陆从白清清朗朗地笑了下,拂去了琳琅发髻上的雪花。“琳琅的心跳震动如擂鼓,你真的愿意?”琳琅睁开眼,羞赧地侧过半脸。“我此时轻薄你,非君子所为。”

琳琅正襟而坐,为自己斟了水酒,“琳琅敬重从白哥哥的人品。”

陆从白拦下琳琅杯中酒,握入他手中。“琳琅,我真心待你,你若有话大可以同我明说。”

琳琅唇角微扬,陆从白上钩了,大江国龙脉藏宝图,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尤其是陆从白,他根深蒂固的劣根性让他希图占有一切不属于他的东西。眸中闪烁着怨恨的精明,问道:“龙脉藏宝图,尉迟皇室沾得,为何我们沾不得?”

陆从白有些迟疑,小心谨慎惯了,习惯对别人的话推敲再三。“琳琅的意思是?”

“他想要龙脉藏宝图去献宝,我偏生不能让他如愿。”琳琅幽声道,“最后一片在从白哥哥手中,而我曾经在将军府见过那十七块人皮碎片,上天怜见,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只要我画出那十七张碎片,合上最后那一张,我们便能找出龙脉所在。到时候,从白哥哥是要当天下的大财主,还是要当这江山之主,就悉随尊便了。”

陆从白的心火被琳琅煽动得活泛起来,但他还是秉着一丝清明,天上的馅饼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砸到他身上。“琳琅,风雪太大,仔细感染风寒,快回去安置吧,有话我们明日再说,也是一样。”

嘴上说得淡定,心火蓬蓬烧。陆从白在掂量琳琅的诚意,以退为进,主动把话头给掐断了。

琳琅只好见机行事,起身搀着陆从白,“从白哥哥,你身上有伤,不宜受寒,琳琅送你回澜汀洲。”

陆从白拍了拍琳琅的手背,怜惜地抚摸了下柔嫩的脸颊。“瞧你哭得脸都花了。早些回去吧。”

琳琅目送着陆从白离开,藏蓝大麾英挺的背影渐渐从她的视线中撤退。漫天抛洒琼花碎玉,寒冷呼啸冷冽如刀,琳琅擦干最后一滴眼泪,推门入房中。

房中骤然温暖,琳琅听见静如沉重的叹息,便道:“去睡吧。”

琳琅摸黑坐在花梨木大书案前,擦了火折子点了一盏灯,静如走到琳琅身边担忧地接过她脱下的外罩衣。“你心里打什么盘算?明明和大将军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这会儿怎么跟从白少爷纠缠不清。”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就着通黄的灯光,琳琅看静如担忧的脸,催促道,“快去睡吧,明晨起来,替我去办件事。”

静如整理好琳琅脱下的外罩,挂在红木衣架子上。“这会儿还看什么书,费神费眼睛,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安置安置。”

琳琅摊开澄心堂纸,在墨砚上舀了一勺清水,扶墨去研磨。“陆从白并不十成信我,要取信于他,唯有在此一搏了。明日替我去买些méng • hàn • yào,记得要小心谨慎,务必要快。”

琳琅这番紧张的气氛,静如的瞌睡虫一扫而光。“我先前听你们说什么龙脉,什么最后一片……”

狼毫白皙的笔尖沾了墨汁,琳琅咬着笔杆子,凝神思考了片刻,在澄心堂纸上落笔画下山水石纹,乍看之下,好似一幅完整的地形图。

静如左看右看,琳琅出声道:“拿把剪子来。”

只听见画纸从剪子中撕裂的声音在琳琅手中传出,琳琅解释道:“陆从白不信我,我唯有抛砖引玉,试试他的野心。”

这一夜注定无眠,情势变化比当夜的暴雪更肆虐。飞落了一整夜的雪,翌日早晨灼华馆已经是白雪皑皑。

琳琅攥着手心,在房内踱来踱去,静如一早就出去了。这一步棋既然已经铺开,那么落子无悔,必须尽快套取最后一张人皮碎片,继而逃离陆府功成身退。

风驻雪停,日光尤其亮。推门而出,日色金光细细碎碎的洒在白雪之上,琳琅冥神站在院中,呼吸着空气中飘散的凛冽寒芬。

琳琅掬了一陶罐,收集角落里凌霜绽放红梅花瓣上压着的白雪,她抖了抖花枝,雪花簌簌落在罐子里。

大半个时辰以后,静如左右张望之后,方才赶紧跨入灼华馆中,捂着她的袖管冲琳琅颔首。

琳琅莞尔一笑,红梅白雪衬托着她无暇高洁的脸,益发致美若仙,好似落入凡间的精灵,不染尘埃,出尘脱俗。明明已经形势紧迫,但琳琅故作轻松,打趣静如道:“你这副哆嗦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引人怀疑么。”

静如面臊,走到琳琅跟前,问下一步该如何。琳琅望着澜汀洲上高远的天空,说道:“陆从白身边贴身服侍只有德光和德庆二人,一会儿你去寻个理由引开德光。”

静如说道:“回来路上恰好碰着德光了,大概领了二少的吩咐出门办事去了。”

“倒也省了我一笔心事。”琳琅握紧静如的手,落力攥了攥,“此事情急,今日你哪儿都别去。”

情势如泰山压顶,静如感到透不过气,但琳琅一脸笃定深沉,她除了对琳琅绝对的信任,便也没有其他想头了。

琳琅捧了一罐白雪,静如跟随在身后,问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好。”

琳琅淡然舒了口气,说道:“书案上放了一只绣布包,你拿去给陆从白,旁的不必说,只说是我的心思都在这里面了,望从白哥哥明鉴。”

静如审慎地颔首,又见琳琅捧着一罐白雪往小厨房走,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琳琅笑靥浅浅,说道:“文人骚客不就爱煮雪烹茶,我正好附庸风雅一番。”

静如慎重地揣着绣布包进了澜汀洲,恰好与德庆撞了个正着,他把绣布包和琳琅交代的话一字不差都呈上给德庆转交。

回灼华馆正好见到琳琅在小厨房里烹茶,以柴薪生火煮雪水,洁白的雪在釜中载浮载沉,不消一会儿,玉肌消陨,茶香四溢。

琳琅转头问道:“送出去了么?”

静如颔首,接替琳琅手上的活计。“遇上了德庆,你交代的话原封不动转了。”

琳琅微笑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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