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身着绫罗绸缎的权贵子弟行走在仆从的簇拥中,不可思议的踏了踏脚底下的路面,又抬头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无法理解的说:“为什么这块石头这般巨大,而且还能打磨的如此平整?”
即便是京城通往皇宫的道路上,也看不见如此巨大的石头铺成的道路,也没有平坦的仿佛纸张一般光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
尤其这个地方几年前还是大家口中人人都食不果腹的穷乡僻壤,每个人连饭都吃不起,更别提想要生活富裕。
但现在面前的这一切是什么?
自小生活在京城,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总觉得自己才是那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土包子,否则为什么两边的房屋座座都有两三层高,外面还奢侈的使用琉璃制作而成的窗户,为的仅仅只是给屋子里增加更多一点的亮光。
商铺里摆放着的东西更不用提,放在京城至少得买几十上百两的高品质书籍,在这里几十文钱就能买一本。哪怕是街边卖菜的中年男子都能抽空拿起来看上一看,偶尔还转头问隔壁商铺的老板某个字怎么念,瞧着比他们这群不愁吃穿的公子哥还要好学上进。
等到住进酒楼里,那种细节处带来的震撼感就更明显了。本该散发着异味的茅房被搬到了屋内,不说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竟然是用来如厕的。
清澈的水只需要对着一个叫做水龙头的地方拧开,就能自动流出来,完全不需要仆从去来回的搬运。自诩见多识广的贵族子弟们对着水龙头围着研究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这水到底是怎么从墙壁里流出来的,他们并没有在屋外头看见哪里有河。
至于那些随意摆放在桌子上的琉璃瓶青花瓷就更别提了,随便哪个拿出去放在京城卖,都能至少卖出上百两的价格,可他们的房费一天也才五十文,店家根本不怕东西会被人偷走,谁让它们在梁省根本不值什么钱。
等他们看到梁省里所谓的学校,所谓的医院,所谓的行政区,他们彻底没话说了。
一开始他们可能还会不满这里的女人肆意行走街头太不检点,控诉这里的女童竟然也能和男子一般入学读书,斥责他们私自打造铁器炼制食盐……
可吃了那名为蛋糕的东西,品尝加了各类香辛料的烤肉,见到了高达七层楼高的办公大楼,又目睹了梁省大夫轻轻松松治疗众所周知的绝症的场面……
这群公子哥越来越沉默,到最后什么傲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距离他们第一次知道琉璃镜的存在,不过两年时间,梁省却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那么再过两年,五年,甚至是十年。
京城还能算是秋朝最强盛繁华的首都,他们还能自称是秋朝最高贵的人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梁省接受了几天现实的毒打,公子哥们平复心情,主动与梁省的百姓交流。
他们第一次知道,所谓的妇女不可随意外出,其实大多只是高门大户里才有的规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以前连饭都吃不起,二十多岁的女性难道真像贵妇人贵小姐一样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等着人养活?照样要下地,要出门采买贩卖东西,完全没有那么多不能见外男的规矩。
至于小女孩和男性一块读书,就更好理解了,他们这边以前压根就没几个人能读书上学,如今能上学那都得多亏官老爷和司先生愿意免费供读,根本不收大家一文钱的束脩。县令老爷说了,家里的女孩子必须进来念书,不念书被发现以后,女孩的父母就要挨板子,而念完书以后,女孩无论是找工作还是进官府任职,都是没问题的。
虽然秋朝普遍的社会常识是女子无法入朝为官,比起识字更注重女红,可既然官府亲口说了读书有用,百姓们又那么信赖官府,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毕竟这年头女红什么的,压根没读书来的有前途,那织布厂一天能出多少货啊,谁还稀罕自己织布。可进府衙只需要动动笔杆子就能拿到不错的薪资。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讲究,所以反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
人家连造反的事情都敢做,还不敢随大流的去读书么?
公子哥们听着周围老百姓们的讲述,心里一边觉得荒诞,一边又觉得,好像确实合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合理,一定要在秋朝礼仪与他们之间分一个高低,就现实而言,梁省这两年内的发展已经说明了谁对谁错,反正错的肯定不会是百姓日子过得十分好的梁省……
公子哥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又抱着沉甸甸的心情走。
回到京城后,他们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身边的亲朋好友。许多人不相信,也有许多人相信。越来越多的人悄悄进入了梁省,吃着那边远比京城酒楼更加美味的食物,用着看似寻常实则精美到无以复加的器具,品尝着那本应该昂贵无比的糖果,玩着各式各样新奇有趣的棋牌游戏,最后看着那滔滔江水上不断翻滚的大坝与水车深深叹息,再也说不出叛军不过如此的谎话。
事实证明,比起京城,如今发展越来越迅速的梁省,已经不知不觉超越了他们许多。
可偏偏,这么厉害的“偏远地区”,一边做着忤逆朝堂的事情,一边又按兵不动的自顾自发展,完全无视皇帝等人越来越焦躁不安的情绪,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很多人一边嘴上说着“我朝气运鼎盛,不惧任何外敌”,一边又下意识的不再将梁省一带的人视作本朝的臣民,而是一个威胁巨大的,随时都可能将秋朝吞并的邻国。
甚至梁省等地的百姓,自己也不想再自称为秋朝人。
他们一开始会说自己是梁省人,后来又觉得自己没有住在梁省说这话很奇怪,就说我们听司先生的,是司先生的人。
再然后说着说着,就成了我们是司国人,一口一个你们秋朝我们司国,言谈间还对自己是司国人十分的引以为荣。
司祁和司仪的名字随着司国的崛起越传越广,有关这对师徒的事迹正式进入了所有人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