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们的背影出奇的和谐,让人不禁联想到精致的佛兰芒壁毯,草木花丛微凉。陈粲到校门口时,刘东明已经和门卫商量好了。他只说陈粲是远方亲戚,好不容易见一次,想一起吃晚饭。
上了车后,他还特地向陈粲解释,表示自己并没有跟老头透露太多。
陈粲皱眉,除了妓楼之外,只有学校传播消息的速度最快,杜森野那么吼了两下,恐怕明天全校都知道她牵扯到一桩命案中了。
刘东明惊于她的坦然,一路上却也没那么内疚了。明目张胆把一个高中生从学校接走,这龌龊法子也只有董瞬那王八蛋想得出来。
有意无意的聊到养母,刘东明看了她一眼,道:“紫明区都是个人开发商,不算公共区域,只有一间花店征得几家大户的同意后在门口安装了摄像头,但监察范围有限……”
陈粲靠在背椅上,眉弯起来,镜片下的双眼隐隐透着微光:“嗯,所以呢?”
刘东明顿了顿,怕她以为他在怀疑她,便多此一举的解释起来:“我是说,孙尚慧死在离庄园不到五百米的路口,花店的监控本来是可以录下来的……”
陈粲摊了摊手,道:“刘警官,您可能不大理解女人。”
刘东明感叹于她毫无痕迹的老成,无奈的道:“为什么?”
陈粲坐直了身子,认真跟他掰扯起来:“是这样的,孙尚慧自作聪明的认为花店有监控就可以平安无事,可是却忘了,花店和住户有协定,21点后必须关闭摄像头,否则就是侵害隐私权,因为这里住的人,都有各自的秘密。”
刘东明苦笑。她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了。
陈粲觉得这个人笨笨的。其实很好理解,就像是文艺的悖伦,现实的悖伦。
演员唯一应该有的标签是演技,所以理应是找到可以展示自己演技的剧本,大肆的展示自己,像暴君卡里古拉的时代。但往往这样,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艺术家给出的解释是,演员不应该让剧本成全自己,而应该成全剧本。在一部作品中,戏是第一人称,演员是辅助。
倘若颠倒过来,无非是两败俱伤,华而不实。
作家绞尽脑汁想要写出可以赚钱的作品,意味着文字所展现的是读者思维,而非作者思维。要是想按自己的考虑落笔,必须承受无人问津和假意的失望。
所以作家应该成全自己的艺术,还是应该成全读者的‘消费者思想’,权衡往往是很难的。
悖伦,至高无上的悖伦。但仔细想想,悖伦不过是将一件表面正确的事虚化成真实的错误。
警局人不多,刘东明直接带着陈粲去了停尸间。
养父没来领尸体,给足了法医研究的时间,派人去询问时,那个男人甚至说可以随意解剖。
但孙尚慧的情况并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郑晴看到陈粲后,大为震惊。原先孔劲跟她描述的时候她还觉得夸张,可现在看来,用在陈粲身上最好的修辞手法就是比喻。
想到今生今世中说的一枝寂厉桃花,恰当极了。
陈粲微笑示好,特别是郑晴。她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二十一岁的时候做着自己十一岁时做的事情。
小学五年级,她在巷子里看到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爷爷,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五毛钱买的小蛋糕送给他,并且豪情的承诺,会让他住在自己家里,家里还有一个奶奶,奶奶很好说话。
那个爷爷很感谢她,但是拒绝了。当时她觉得很失落,但后来才知道那是恩情的回馈。最好的感恩就是不麻烦别人。
所以当时郑晴提出要领养她时,她抢在董瞬之前拒绝了。
2013年,十五岁的她变成了残疾的老爷爷,郑晴变成了十一岁的她。
她单方面的认了这个孙女,也常常记挂她。
重逢是喜悦的,她特意给了郑晴一个这样的眼神。
董瞬道:“好了,人来了,你跟她说吧。”
郑晴登时脸色凝重起来:“陈粲,你确定当时你没有在场吗?”
陈粲把这个问题想了几遍,反刍咀嚼,坚定的回答:“没有。”
郑晴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死者显然是被人勒死的,眼睑出血,舌骨骨折,舌头呈紫黑色,尸体内部出现血液呈暗红色流动状,内脏浆膜面点状出血,内脏淤血。”
整个停尸间都冰凉起来,紧张的气息肆意跋扈。偏偏陈粲面不改色:“还有呢?”
郑晴叹服于她的镇定,若不是坦荡清白,那这个女孩真的冷静的可怕。
她继续道:“死者喉部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颈部有黄色不明物质,经鉴定后,发现和你当天穿的裙子上的腰带……”
陈粲笑道:“是涂金的雏菊吗?”
郑晴愣了愣,道:“是。”
陈粲道:“我想郑警官误会了,首先我现在穿的衣服是不可能掉色的,还有,当年我在孙尚慧家住的时候,他们全家的衣服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当然,包括图案。”
她微微眯眼,镜片反出的光打在郑晴面部,“郑警官可看清楚了,孙尚慧自己穿的衣服上也有我当年设计的雏菊形状,不过她东施效颦,做不好,染色不均而已。”
郑晴连忙低头看孙尚慧,恼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