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闵道:“臣亦是如此,为防暗杀,只得虚以委蛇,还请万岁恕罪。”
朱厚照道:“朕明白你们的忠心。”
刘瑾一边涕泗横流,一边道:“奴才叩谢万岁恩典。”
保国公等人此时已然是身形摇摇欲坠了,他们张口欲言,却被朱厚照喝止。
刘瑾继续道:“这时,宣府的官员都急了,毕竟朝廷有失机罪,再耽搁下去,实在说不过去。他们开始与郭永争执。奴才受李御史所托,本要留着这残躯回来禀明真相。可当时情况危机,奴才也实在顾不得李御史的嘱托,只得以身撞刀。”
他慢慢扯下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年迈的官员皆倒吸一口凉气。刘瑾急急道:“这时郭良公子亦至,他与郭永殊死搏斗,这才拖住了武定侯的人马,让我等脱困。大军马不停蹄地进发,可还是晚了。幸亏文选清吏司郎张彩,远赴永谢部,挑起了蒙古内斗,否则只怕是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京中还不知张彩的功绩,此时听闻,皆是大吃一惊。户部尚书梁储惊疑道:“你说什么,是张彩?”
刘瑾道:“正是,张郎中是在锦衣卫番役的护卫下,千里奔袭,游说永谢部亦不剌太师。本来,我们是可以里应外合的,本来是可以除掉鞑靼小王子这一心腹大患,打一场打胜仗。可是,可是……”
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又尖又利。这是殿前失仪,可没有一个官吏呵斥他。他们都听到了那几个字——“锦衣卫番役。”皇上的直系,原来早就插手到了这事之中。
他涕泗滂沱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此番说了出来,一是出于对万岁的忠心,二是不忍李御史死了,还要遭人诋毁。老奴愿意以死为证,恳请万岁驱逐奸佞,肃清朝纲!”
他忽然起身,直往大汉将军处冲过去,要夺刀自刎。可他这小身板,怎么抢得过大汉将军,最后当然是理所当然地没有死成,而晕厥了过去。
在他被人抬走时,没人注意到,他的嘴角浮现的笑容。爽啊,他在这个朝堂上跪了大半辈子,终于站起来一次了。
刘公公的这番精彩表演,成了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勋贵联盟。朱厚照当众下旨,全部缉拿下狱。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是完了,只能期望尽量保住家人的性命,毕竟他们只是推波助澜,大头还是郭聪父子干的。
然而,当三法司去找朱厚照请旨时,皇爷正在画画。他嘴里叼着一支笔,锦袍上沾着各色颜料,正在纸上细细描摹。听到三法司拟定的判决后,朱厚照头也不抬道:“先别忙着判案。”
三法司长官面面相觑,刑部尚书闵珪不解道:“万岁,老臣愚昧,不知您是……”
朱厚照绘完最后一笔,画中的李越正对他含笑而望。他看了又看,方抬头道:“杨玉还查出了些别的,事关汝王世子。”
他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了他们的心头,朱厚照道:“你们,再一同好好查查。”
他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三法司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得躬身领旨。待出了武英殿的大门后,他们几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一桩大案杀不尽,那就两件并罚。这下,总能清洗干净了吧。
都御史张岐一面抹汗,一面道:“万岁的支辰连如贯珠,与太/祖高皇帝相似。果然是……”
诸人都知,他是在暗示,今日大狱,恰似洪武爷杀功臣的重演。大理寺卿周东厉声道:“慎言!这岂是是能胡说的。”
张岐连忙住嘴。三法司与锦衣卫联手,查得自然是又快又全。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以及远在边塞的黔国公等人,一听还牵扯到了汝王世子一案,都不约而同长叹一声,将自己写好的求情奏本付诸一炬。极端迷信的魏国公又去寺里烧香拜佛,这次摇出的签文居然是下下签。
魏国公喃喃念道:“‘佛神灵通与君知,痴人说事转昏迷;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2】师父,这是何意啊。”
解签师父叹道:“此乃末签,寓意诸事皆休。实乃灾厄之兆。这京中,当有大风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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